行珩一直在旁边守着叶祾倬的,他这几日没日没夜地不是在赶制丹药,就是在伏案书写或是听手下的报告,几乎没有合过眼。
想叫他停下休息,但行珩又帮不上忙。
这是公子的谋划和抱负,她除了保证他的安全,别的都帮不上。
眼见着他将事情交代好了,便口吐鲜血晕倒,行珩立刻将他接住了,打横抱住,吩咐旁边的人叫大夫。
“公子请求的事,殿下快去办,会有护卫跟随你,不必担心。”行珩对苏栩说道,她的语气严肃而沉冷。
苏栩沉默片刻,对着她离开的背影大声说道:“照顾好表哥!”整了整心神,他端出皇家的气势,带着人离开。
行珩抱着叶祾倬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盖上被子,又扭了布巾来,将他嘴角的血擦掉。
想来这段时间,公子也已经很累了吧。他做事,总是走一步就必定要想好前方会出现的任何一条岔路,并且每一条岔路会有怎么样的境遇,他也要计算好。
因为他走在一条独木桥上,桥下就像忘川水,有无数的冤魂恶鬼在等着他摔下去。
“公子,如果是那样,阿珩也会举着你,托着你,不叫你掉下去。”行珩将他的手握紧,在那苍白纤长的指上落下一吻。
大夫很快来了,给叶祾倬诊脉,他有些凝重的开口,“这位公子身子本已好多了,但这几日操劳过度,你们为何不将他看护好?这样熬,迟早要熬坏!”
行珩忙应是,大夫便开了药,拿给她。
“他心肺不好,因而气急时会吐血。平日切忌劳神动怒,还是要靠养,趁年轻,多注意些。”大夫嘱咐道。
文墨今次也跟着来的,方才去外面办事了,此时才急匆匆赶来,见公子面色苍白,但神情安然,便主动去抓了药,又亲自去看着熬。
过得一个时辰,叶祾倬终于悠悠醒来。
“公子,你醒了?”行珩温柔地唤他,贴近了,轻轻抚着他的脸颊。
“阿珩,那些药可发出去了?”他闭了闭眼,低声问道。
行珩点点头。
“阿珩,我……早已料到会有此大难,但为了成事,只能拿这些老百姓的命去冒险……”叶祾倬缓缓说道,“若不是如此,那狐狸的尾巴,我如何能抓住……”
“阿珩知道的……”行珩亲亲他的额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平白就能得到,就能成功的。”
“公子做的没有错……”
叶祾倬只能听见她和缓温柔的声音在安抚着他,还有她并不十分温热的唇,轻轻地落于他的额头,脸颊,带着让他心折的爱怜与疼惜。
他便好像安心了,慢慢沉睡。
许久后叶祾倬才又清醒了,醒来时行珩却不在身边,只有一个在一旁打瞌睡的文墨。
“公子,你终于醒了!”文墨惊醒,冲到他榻前,见他眼神便知他心中所想,“行珩去七殿下那边了。”
原来这祥字号的总店见官兵来了,便狗急跳墙,竟将府中的护卫全数召集来抵抗。
而跟着苏栩去的影卫回来禀报说,这护卫中有武功高强之辈,显然并不只是护卫这样简单。
半天了竟拿不下这处店铺中的人,便回来请行珩帮忙。
行珩也是见叶祾倬情况好转便立时去支援了。
这祥字号总店临街,背后的院落却筑得好像堡垒一般,圆形的外墙牢牢围住。
平日里都以为是他祥字号生意兴隆,颇有资材,故而要将这院子修成这模样,如今才知道,他早已存了这等绝路时负隅顽抗的心思。
“这祥字号绝非囤积药材这样简单,恐怕他们暗中同北朝有来往。”苏栩同行珩说道,神色冷酷。
行珩知道他的意思,若是这样,那便是通敌叛国的大罪。
说起北朝,其实是前朝皇室一宗亲,趁着这边大沅朝开国皇帝病亡,皇位更迭之际,局势不稳,起兵造反,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前朝——大惠朝的国土,自立为皇帝,同大沅朝分庭抗礼。
这几十年细作渗透不止,时有被发现的,但如今看来还是让他们找到了空子。
“这里面必定有北朝派来营救他们的死士或杀手。”苏栩又说,将其中一份叶祾倬整理的证据拿出来,给行珩看。
“这祥字号是想趁此机会将这疫病沿江水散播出去,囤积药材不过是一个掩饰,他们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将这楚州和吴江的地界搅乱。若不是表哥早已查到,他们也不会露出真面目。”
“而这祥字号,背后的掌管人是太子侧妃的娘家人……”苏栩又补充道。
“也就是说,太子识人不明,竟娶了个细作,导致这细作在这处还站稳了脚跟?”行珩皱眉道。
苏栩点点头,“阿珩,务必要抓到几个活的……”
行珩一整容色,恭敬应了声是。
到夜间,官兵佯装进攻了一波,行珩带着两个影卫趁乱从这祥字号邻家的院子摸进去。
行珩的身影悄无声息,她落在屋脊上,和月色融为一体。
这院中的确有武功极为高强的护卫看守,但此时他们也急于脱身,这院子再宽阔也会有弹尽粮绝之日,届时他们谁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