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颐莲还记得她第二次见到季家少爷还是在及笄之后。
家里宴请宾客, 全城的人都在议论这当地富贾之女的及笄之宴。
这个宴会说是简单的及笄之宴,其实就是周家在为他们的小姐选夫婿。周家作为山城里闻名的富贾,许多人家却不想与之联姻, 说到底,还是因为名声二字。
周颐莲曾在小时候和家里新来的小表妹一起去外面的酒楼里吃过饭。
小表妹长得可真漂亮啊,一双眼睛水盈盈的,那巴掌大的小脸, 孩童该有的柔嫩洁白的肌肤, 见到过她的人, 没有一个不夸她是小美人坯子。
周颐莲真的很自卑, 她常在院子里迎着大太阳玩耍, 皮肤并没有寻常闺中女子的白嫩,她喜欢大红色大紫色等各种鲜艳热烈的颜色,她一直觉得这样的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直到她看见了小表妹, 她才发现自己毫不在意的肤色根本比不上小表妹洁白如玉的肌肤那般耀眼, 她喜爱的鲜艳颜色也比不上小表妹总是一身淡色清新的衣裙。她站在小表妹的身边就像一个丑陋的小胖鸭子, 连只小天鹅都算不上。
小天鹅小时候是丑陋的,但终究是一只天鹅,而不是一只鸭子。周颐莲在小表妹来到自己家以后, 总会照着自己手上的铜镜, 看着橙黄色镜面映出的那一个胖乎乎圆滚滚小脸的孩童叹气。
周颐莲看不出自己能够长得好看的痕迹。
她的娘亲曾是这里最美的美人, 乌黑柔亮的长发, 嫩白如玉的肌肤,一双眼睛总是笑意盈盈。她和自己的娘亲跟本就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酒楼那次吃宴原是小表妹来到自己家里后的第一次过生辰, 因为娘亲的提议, 父亲当天包了一整栋酒楼, 周颐莲嘴上不说, 心里却也是羡慕极了。
她的生辰从来没有像小表妹这么盛大过。这整座酒楼的花灯琳琅,杯酒满盏,所有的礼物,吃食全是为了小表妹一人布置的。
周颐莲看着这么大的排场羡慕不已,拉着娘亲的袖子也想要自己的生日办的这么好。
娘亲轻轻一摆袖子,袖子从周颐莲手中扯出,她懵懂地抬头看着娘亲,看着那双沾着脂色的红唇一张一合:“乖,别胡闹。”
周颐莲不明白,周颐莲不敢再多问,小小的她似乎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味道,从此以后,周府再也没有这个小小姐平日里开怀大笑的声音了。
在酒楼那晚,周颐莲帮着一个季家不受宠的长子捡东西,不知道被谁推下了水,随后被家丁救了上来,所有人都看着这个胖乎乎的,如同落汤鸡一般的小女孩,他们纷纷议论,捂着嘴巴,看着她,窃窃私语,欲盖弥彰。
小表妹就站在为她量身定做的专属高座之上,低头俯视着周颐莲,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很多周颐莲看不懂的东西。
她湿漉漉地裹着家丁给的长布巾,在所有人的嘲弄声中退下了场。
那一晚,安慰她的只有季长阳的那一朵小花,小小年纪的周颐莲坐在小包间里看着这个偷偷钻进来给她摘花安慰她的小男孩,终于忍不住哭的稀里哗啦,鼻涕和泪水全都落下来,狼狈的要命。
季长阳手忙脚乱地用自己的衣服给周颐莲蹭上,抱着周颐莲,说着最为稚嫩的话,说自己一定会保护周颐莲,自己一定会娶她的。
周颐莲哭得自己脑子都懵了,这个人型靠枕说的话全被周颐莲自动过滤根本没进脑子。
即使听进去了周颐莲也不会在意,因为季长阳在家中并不受宠,他和她此刻的境遇似乎是一样的,对她发誓的季长阳何尝不是在对另一个自己的保护?
小山城其实很大,大到周颐莲似乎从来没有完全逛过,小山城其实又很小,小到一点花边八卦都能满城皆知。
宴会上周颐莲的行为被人们传了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了周家有两个小姐,一个貌美如花,一个粗鄙胖乎乎。
这次生辰过后,季老爷把季家适龄的男童全部送去外地的书院,周颐莲和季长阳无法见面,再也没了这个男童的消息。
不受宠的周颐莲全身心的思虑着自己的处境,那个会抱着她,安慰她的小男孩似乎是被遗忘在了记忆的角落,又似乎是被深藏在记忆的最深处。
虽然看上去一切的发展都在朝着最坏的方向走去,但是天无绝人之处,季长阳考上了状元,成了状元郎。
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众星捧月般的回了小山城,应了自己当年的话,求娶周颐莲。
那么周颐莲呢?
女娃已经变成了少女,名声不好,深居简出。全城的人都在议论着这名周家小姐的最后的归宿,也不知道有几分是看笑话的意思。
及笄宴会的那天,季长阳骑着那头据说是皇上赏赐的名贵白色马匹,带着一群负责护送状元郎回乡探望的侍卫,还有几乎一占满一整条长街的木箱子拜访周府,求娶周颐莲。
全城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会凑到一起。
所有人知道状元郎求娶了周家小姐,而且周家也应允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周颐莲不知道。
她在自己及笄那日被娘亲与父亲关在后院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