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灵府应了,顿了顿又问:“我是县尊的随从,按规矩夜晚是不是不能离开县衙?”
闻言,崔元庭温和一笑:“论理本官的家人、随从、手力等都要住在内衙听候差遣,可灵府你并不是真的随从,你我都知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所以不必遵守此规。”
他目光澄澈地望向她的眼睛:“当然,如果你在外面感到威胁,随时可以到内衙来住,包括你的母亲。”
随即他自嘲般笑笑,“反正本官孤身一人,两袖清风,内衙空房多得是。”
灵府想了想,低声道:“我知道了。”
她自袖中掏出一包药粉,“县尊别忘了上药,伤口不能见水。”
崔元庭接过药粉,灵府施了一礼,转身出了门口。
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天边,楚邑县的黑夜就这样到来了。
不能任由这黑暗吞噬这一切,崔元庭高声道:“来人,掌灯!”
一个衙役快步进来,点亮灯盏。
崔元庭问:“高县尉回来了吗?”
衙役:“禀县尊,高县尉正在殓房会同仵作行人查验尸首。”
殓房内,高县尉陪同崔元庭查看那几具黑衣人的尸首。
崔元庭扫了一眼仵作行人填的验尸单,一边观察黑衣人的尸首。
高县尉:“这几个黑衣人都是中剑而死……”
崔元庭:“知道,我杀的。”
高县尉:“……”
“仵作行人发现其中两人有共同点。”高县尉一挥手,手下差役立刻将尸体相关处露出来,“这两具尸体的背肌异乎寻常的发达,右手虎口、左手掌与五指均有厚茧,看样子是出身行伍的弓手。”
崔元庭看着尸体的手掌,目光变得幽深:“这种位置与厚度,是拉三石以上的强弓才会有的手。”
“三石以上的弓……”高县尉陷入思索。
掌灯时分,卫氏急吼吼地等在廊檐下,见徐柏兴一进门就奔上去:“今天是怎么回事?我听派去瞿氏那里的婆子说,灵府被几个差役送回去了……”
徐柏兴一脸阴霾地进了屋,关上门道:“灵府和新来的县令勾搭上了!”
他将今日所见讲给卫氏,卫氏听得一愣一愣:“那这么说,我们是没办法把她抢过来送给曹爷了?”
徐柏兴:“你说呢?这个崔县令可护着这丫头呢,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几次给我难堪,真是让人恼恨!你没想到吧,这个姓崔的一来公然就跟蒋县丞叫板,哼,现在蒋县丞和潘家肯定也在商量对策。”
卫氏问道:“他和蒋县令为什么叫板?”
徐柏兴恨恨道:“姓崔的因米价高,要开仓放粮给那些破落户!你说他这一来就跟所有人过不去啊!我是费了多大力气才说动蒋县丞算咱们一份子,好从中赚一笔,这姓崔的上来就挡咱财路!”
卫氏双眉一挑:“这人这么冲?他不是有什么背景吧?”
“有什么背景!就是不开眼瞎乱撞,早晚撞在死路上!”徐柏兴咒骂道。
卫氏捏着帕子站起来,眼睛滴溜溜转着,突然转身对徐柏兴问:“那曹爷回州里了吗?”
“还没,听说还在潘家呢。”说道曹奉琳,徐柏兴的心就堵得慌。
卫氏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大郎何不现在就去潘家求见曹爷?”
徐柏兴诧异地瞪着卫氏:“我去见他?我现在躲他都来不及!”
“不不,这是老天给我们的好机会!”卫氏兴奋起来,“也是那姓崔的不检点,一来就得罪了蒋、潘两家,还敢把灵府这个美貌女子做贴身随从!”
“依大郎说他们今晚在商量对策,此时你去求见曹管家,告诉他崔县令贪慕你侄女灵府的美色,诱拐了收在身边。”
卫氏越说越得意:“最好能说动曹管家明天亲自去县衙见灵府一眼……哼哼,我就不相信他看到娇滴滴的美人被抢了能不恨?这样一来,曹管家自然得把账算在姓崔的头上,而大郎也正好趁此机会向蒋、潘两方表明心迹!”
“蒋县丞和潘家,再加上曹管家在刺史那里说两句……你说这姓崔的还能在县令位子上待几天?”
徐柏兴眼放金光地看向卫氏:“娘子真是女中诸葛!此计甚妙啊!一举便解了咱家的危机。”
卫氏妖媚一笑:“入夜了,大郎快去吧。”
徐柏兴喜滋滋地点头,饭也不吃,径奔潘家大宅去了。
城外潘家,花厅内,几个云裳翠袖的舞姬正伴着丝竹翩翩起舞,忽而露出一片雪白的玉腿,忽而现出一抹玲珑的楚腰。
潘家老太爷眯缝着一双三角眼,斜依在檀木雕花的卧榻上,正有滋有味地欣赏舞姬们的舞蹈。
潘老太爷早已不理事,如今只顾享乐,一双长满斑点的手随着音乐在腿上敲击节奏。
花厅左侧放着一条长长的案几,案几上铺了一张画布,一个玉容花貌、身穿飘逸白绡衣的女子正在那里作画。
在她身边,立着一个身着暗花绸衫的干瘦老头——正是曾在徐家花园出现的刺史府管家曹奉琳!
他的目光随着女子的玉腕起伏移动,与其说是在看画,不如说是在看人。
右侧的榻上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