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蒋同范真真吃了一惊!
崔元庭面不改色:“作为此案当事人,本官自要回避。为何本官在楚邑境内遭此截杀?为何本官到任的排票早已发到县衙却无人在交界路等待?这两件事是否有什么关联?”
“请蒋县丞尽快查明结果,给本县一个教代!”
一连数问!
这一下蒋县丞也要流冷汗了。
本想将这件大案捅出来让崔元庭无暇顾及米粮之事,谁知真相竟是如此!
没派人迎接崔元庭自然是他的主意,本想给新县令一个难堪,可是如果因此导致县令遇刺,他的干系可就大了!
现在崔元庭主动回避,把烫手山芋丢给他,情势突然急转直下。他不仅不能再明面给崔元庭难堪,还得尽快给出一个结果。
可这么大的凶杀案岂是好查的?
思索一番后,蒋同范深躬一揖道:“属下有罪!迎接县令之事我已全权安排给皮县尉,许是最近事情频发,皮县尉记错了日子,我代表皮县尉给县尊赔罪!属下这就派人查案,务必给县尊一个交代!”
甩锅技术如行云流水。
崔元庭:“出了如此凶案,蒋县丞自然要查,但全县二万余口百姓的口粮更是要事。”
蒋同范心知今日已无法从崔元庭那里讨得便宜,只得对几个米商招招手,自去旁边书房商议不提。
徐灵府外出回来,经过县衙二堂院外,就见门外值守的赵二把目光从内堂收回,悄悄地挪近另一名差役,低声议论起来。
“看见了没?新来的这位可不善,上午把雷三几个给收拾了,这会儿蒋县丞也被搞趴了,我看衙门里以后要热闹了。”
“也不知蒋县丞多久能降伏这位崔县令……他今天一定非常不爽,本来想着能直接进一步,当一回堂堂正正的县尊,没想到朝廷还是派了新人……”
孙宝侧眼瞥了下堂内:“那也不一定啊,二哥我跟你讲,我在乡下可跟村头吴半仙学过几天相面,这位崔县令印堂宽广饱满,想必是官运亨通之人,蒋县丞是狠,可未必能斗得过。”
差役赵二斜睨了孙宝一眼:“呦,别吹了,就你还能看出官运了?那你看看哥哥我怎么样?”
孙宝向赵二脸上望了望,摇摇头。
赵二急了:“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孙宝:“二哥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雷三他们都已经倒了大霉,咱们在这议论上官,小心被罚!不管他们谁胜谁负,咱哥俩只管好好当差,可别成了他们斗法的炮灰!”
闻言,灵府嘴角上翘,看来崔元庭这边的进展也很迅速嘛!
她没有察觉到自己在暗暗为他担心,为他的进展而欣喜。
见灵府回来,崔元庭便与她去了书房。
“我按县尊交代去打听米市情况,确实得到一些消息。”灵府道,“自今年二月开始,城中米价就不断上涨,到了三月中米行常常关门不卖米。有百姓暗中议论此事与蒋县丞勾结本地豪强富户有关,但当我追问下去却没人肯说了。”
当时问不出情况,她也感棘手。她对楚邑县的熟悉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不了崔元庭,想马上探听隐情谈何容易?
崔元庭和灵府的目光碰到一处。
从那目光中灵府读出他是有自己的猜测,微一停顿,便道:“我感觉这些人似乎知道什么,却因畏惧不敢明言,所以我去找了何新和张顺几个。那张顺没说什么,倒是何新感念县尊今日救护之情,向属下说了好多情况。”
崔元庭露出赞许的目光:“难为你想到找他们打听,他们怎么说?”
“何新说,大家不敢说出实情的原因是因为蒋县丞勾结了本县豪强大族——潘家。”
“这个潘家在楚邑多年,近些年风头最盛,除了族中出了几位官员举子不说,还通过姻亲与朝中权贵搭上了关系。他们安排了人手在通往楚邑县的各条道路上设卡,凡是外地运米来的行商一路不放行,因此掌握了本县的米市。”
“这个潘家竟能压得百姓不敢说话,畏之如虎……”崔元庭拿起一摞案卷:“难怪这里最近有这么多与潘家有关的申牒,清一色全是田产买卖的。”
灵府还不太懂这两件事之间有何联系,望向崔元庭的目光中就有些迷茫。
崔元庭道:“你还记得我们途中遇到的那户刘姓人家吗?”
“记得,当时那家男人要卖女儿换米粮。”
崔元庭慢慢踱步到窗边,看着天边渐暗的天色,不免惆怅地道:“百姓已经被逼到卖儿女、卖田的境地了。”
“自古豪强兼并土地无所不用其极,楚邑这次米粮风波,很明显是潘家瞅准了举国米粮吃紧的时机,在这青黄不接之际卡住楚邑县百姓的脖子,逼那些吃不上饭的田家贱卖田产。”
“叛乱方定,百姓贫苦如此,怎还能扛得住他们如此盘剥……”崔元庭叹了口气,又道:“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告诉蒋县丞等人明天要开仓放粮了。”
灵府抬头望向崔元庭,心中有些惊讶和敬佩,没想到他一来就做了这么件大好事。
可是蒋县丞和潘家能同意么?这明显伤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会怎么对付崔元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