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州带着万南山、张老头,以及随行的十数人,踏上了前往撒马尔罕的路途。
中亚的冬天,比西域稍微缓和一些,沿途的山上、路上积满了厚厚的雪,苍茫一片白。
虽然雪已经小了许多,但交战双方都因为这场雪而暂时停止了一切活动,上天似乎并不愿意看到杀戮。
李九州还是有些受不了这般寒冷,病还未全好的他,嘴唇干裂,脸上寡白,时不时搓了搓手,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了些。
万南山的脸色一直很不好看,时不时回头瞥了瞥身后那几个黑衣大食的使者,按捺住随时想上去一刀结果了其性命的冲动。
李九州眼望茫茫雪原,长叹一声,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似乎嘴巴也结成了冰,不知该如何说话。
好在张老头胡诌些信口开河的故事,路上却也没那么寂寞。
一群人所骑的是适合短距离奔跑的乌孙马,这种马匹骨骼粗大,皮毛厚实,在冬天里面是不会害怕寒冷的。
得益于乌孙马的脚力,行了两天,总算是来到了撒马尔罕。
眼下唐军暂退,撒马尔罕城中虽然放松了些警惕,却也是极度危险的。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国际规矩。
进得撒马尔罕城中,但见城中石头建筑建造得十分粗糙,远望城中房屋,也是奇形怪状,只几座圆顶尖塔的礼堂倒还有些宏伟。
较之中土城市,远为不及,更不能跟长安相比。
万南山一路走马观花,顿登时瞧不起黑衣大食:“什么狗屁黑衣大食,竟穷成这般,这些建筑要是拿到中土,都不如我家里那些养牛养猪的屋子,亏得他们还有胆子跟我们打仗。”
李九州被他逗乐了,“撒马尔罕并不是黑衣大食之地。”
快到主帅营帐时,也不见主帅模样之人,一队卫队将他们带入了一间颇为清淡的屋子,将门关上,外面重兵把守着。
十多个人都挤在一间小屋子里,可实在够挤的。
“这是什么道理,我们是来谈判的,又不是俘虏。”万南山高喊了两声,反应过来他们是听不懂汉语的,便走到那懂大食语的小卒面前,“把我刚刚的话跟外面翻译一遍。”
小卒便冲着外面大喊大叫了几声,须臾,门开了。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引着几人走去,身后士兵的刀尖一直有意无意地对着这群大唐之人。
“这是去哪?”万南山问懂大食语的那个小卒。
小卒摇了摇头。
张老头阴沉着脸说道:“带我们去砍头。”
万南山呸了一声,又问李九州:“将军,是不是要动手。”
李九州狠狠瞪了他一眼,“咱们来谈判的,动什么手。”
万南山出着馊主意:“一会谈判时我把那敌军主将一刀砍了,咱们里应外合,正好破了这撒马尔罕城。”
但事情却没能如他所愿。
到了一个颇大的房间前,他们都被拦在了外面,只有李九州被允许进去。
“这什么意思?”万南山又问。
没人理他。
于是几人都稍安勿噪了,探头张望着屋内的动静,却被轻轻合上的门挡住了视线。
“请坐吧。”屋子有一个懂汉语的翻译。
迎面坐着一个中年军官,典型的阿拉伯人容貌,胡须不长,却已斑白,跟他这个年纪显得不太相仿。
“我是呼罗珊总督,艾布穆斯林。”翻译将他的话告诉了李九州。
屋中只有他们三人,李九州抬起苍白而脆弱的脸,眼睛里烧得很烈,“我此来是为你算卦的。”
艾布穆斯林轻轻笑了起来,不知道他是觉得李九州这句话可笑,还是李九州这个人可笑。
“你生病了。”艾布穆斯林对翻译轻轻交待了下,翻译便出门吩咐,没一会,士兵端来了药和水。
艾布穆斯林伸手指了指药,示意李九州先服下。
看着这奇形怪状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药,李九州皱了皱眉,犹豫了稍许,还是吃了下去。
印象中,艾布穆斯林也是阿拉伯的一代名将,应不至于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况且,自己现在是个时节,时节的气度不能丢,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大唐儿女。
艾布穆斯林这才又开口了:“早就听说东土之人运筹帷幄,料事如神,你不妨就为我算算,我今后命运如何。”
李九州沉了口气,这药效果倒快,感觉舒服了些,缓缓说道:“阿拔斯患了天花,此次是让你率队到麦加朝觐。”
艾布穆斯林一奇,毫不掩饰脸上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李九州露出神秘的笑容:“我还知道阿拔斯的弟弟曼苏尔会继承王位,而你,将会改任埃及总督。”
艾布穆斯林起身,朝着礼堂的方向,抬手,抄手,鞠躬,垂手,做了个简单的伊斯兰礼。
曾经杀人如麻的艾布穆斯林,现在如同个慈祥虔诚的信徒,做完了那套动作,才缓缓坐了下来。
从尸山血海中冲杀出来的两人,在这安静的屋中,开始了双方的谈判。
“只要你们撤病,归还恒罗斯,答应臣服于大食,我保证你们所有人都能安全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