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李九州出了长安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了。
屋内又添了炭火,像个烤炉一般,对于李九州来说温度却刚刚好。
世界恬然宁谥,什么都静了下来。
李九州眼皮翻了翻,缓缓睁开了双眼,坐起身来。
一直守在旁边的张老头忙拿过外氅给他披上。
“这是什么时辰了?”李九州睡得太过昏沉,已分不清白天黑夜。
“已过了午时。”
李九州揉了揉脑袋,怔了怔,清醒了片刻才下了床来。
“外边是什么声音?”李九州接过张老头递来杯子喝了一口,却不禁皱起了眉头,“你给我喝的这是什么。”
张老头咧着嘴笑着:“喝点酒,病好得快些。”
“胡扯。”李九州白了他一眼,便要走到门口去,烧还没退去,以至于迷糊得走路有些摇晃。
外边的雪还在下着,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这天气还真是让人难以适应。
张老头一把扶住了他,告诉他:“黑衣大食派人来劝降。”
李九州露出不情愿的表情,但还是任由他扶着,垂着眼皮问道:“劝降?”
“我也只是听来的,让高节度使来跟你说吧。”张老头说着,便走到门口,唤人去请高仙芝。
高仙芝很快便来了,进屋便问道:“李将军可好些了。”
自己这个监门将军要是死在了战场上,高仙芝回去可向朝廷交不了差。
李九州微微躬身施礼,说道:“一点小病,死不了的,听说黑衣大食来劝降?”
“李将军请坐。”高仙芝显然是心事重重,但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坐了下来。
看来他心中有疑难之事,但依着他平日火急火燎的性子,看起来该不会是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
李九州在火盆旁缓缓坐下,徐徐问道:“看高节度使这般难色,究竟是何事?”
高仙芝将两条眉毛拧成了一条线,稍稍沉吟了一下,说道:“连云堡传来消息,吐蕃增派了兵力布置于大勃律,欲图断我后路。”
“然后呢?”李九州追问到。
“若不能迅速攻下撒马尔罕,应及时撤退,我怕在这拖久了,封常清那边支撑不住。”
李九州见他不一次性说完,急着问道:“那黑衣大食劝降是怎么回事?”
看他一脸焦急的反应,显然是高仙芝预料之中的,立即回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黑衣大食听得吐蕃增兵,料定我进退两难,使人来信,让安西都护府臣服于他们。”
“高节度使名震西域,岂能寄人篱下,受此等奇耻大辱。”李九州虽然知道他不会轻易投降,却故意激他。
卖国保命这等事情,高仙芝是不会做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以后考虑,不能让他有一丝动摇的念头。
高仙芝果然慷慨说道:“我怎会为了自己活命,答应黑衣大食那般无理的要求。”
他虽没说黑衣大食提了什么要求,但李九州已大概能猜到,黑衣大食想要的,无非就是对中亚、西域的控制权,进而为下一步向东扩展做好准备。
是以李九州也没多问,也不必多问。
“我知道高节度使心中所担忧。”李九州缓缓说道,“你是不想让这数万将士葬身于此异国他乡,但又苦于这大雪阻碍,不能进攻。”
高仙芝是想一路往西杀过去的,奈何天公不作美,而且黑衣大食早做好准备,举国之力,尽调精兵前来,若是稍做耽搁,被吐蕃截了后路,到时候可就不妙了。
见他不说话,李九州接着说道:“此番征战能拿下恒罗斯城,已算胜利,回去之后,我定会在御前奏上你的功劳。”
高仙芝摇了摇头,“这不算什么大胜。”
李九州凝神想了想,问道:“军中可有懂大食语言之人?”
高仙芝答道:“军中倒有几个粟特人,大食、石国语言都懂。”
“那便最好,找一个来,陪我走一遭撒马尔罕城,我需要个翻译。”
“你要去跟他们谈判?”
“正是,我先前在京城协助过鸿胪寺跟大食使者谈判,这方面我有经验。”
高仙芝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叹着气说道:“此时不同往日,先前是黑衣大食主动求和,此番我方若要主动求和,恐怕没那么容易。”
李九州凝目看着屋外,看了好久,慢慢将严肃的视线转移到高仙芝身上:“都是求和,又有何不一样,他们要是不同意,便再打一仗,我大唐雄师,何时怕过番邦之人。”
高仙芝抬了抬手,犹豫着说道:“只是李将军大病初愈,况且黑衣大食狡诈,若是孤身前去,恐怕不妥。”
李九州厉声道:“只要能为国争得一分疆土,即便身死又如何。”
说罢,声音又柔和了下来:“我既然敢去,自有办法能保住性命,也不会失了风范让黑衣大食瞧不起我大唐。”
高仙芝也是有些为难,能有人主动前去跟黑衣大食谈判,那是最好不过,但他却不希望这个人是监门将军李九州。
一旦李九州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日后不好交代是其一,主要是他也对李九州甚为欣赏,不愿他无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