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药味萦绕在鼻间,窗边透来的风将青色帐幔吹起,露出徐老太太一双褶皱丛生的手。
“母亲,您好些了吗?”胡氏的脸上犹挂着两行清泪,跪在床榻前,小心翼翼问道。
“给我滚。”徐老太太只冷冷地道了这一句,不曾看她一眼。
胡氏闻言慌了神,顿时声泪俱下,“自儿媳嫁入徐家以来,晨昏定省不曾落下一日,母亲病时衣不解带地伺候了半个月,从未出言顶撞。儿媳怎会做下这般丧尽天良的事?请母亲明鉴!”
闻言,徐老太太便又忆起了往事,面色稍有缓和。这个儿媳,家室相貌虽则不出众,但确实是极为恭顺的。
一旁的莲姨娘见此情形捏紧了绣帕,倏尔又像是想起什么,行至胡氏面前,假意劝道:“夫人,你就别再怨老太太了,实在是……舅老爷太过荒唐,老太太也是为了您好啊,你便是再恨,也不该害老太太……”
她这一番话,像是坐实了此事定是胡氏所为。
徐老太太原本缓和的脸色又布满了冰霜,心里对胡氏愈发不满。
胡氏此番是犯了大忌,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本就是纲常。这些年来,胡氏仍是明里暗里接济娘家,徐老太太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日只是暗暗警醒罢了。
却不想胡氏的弟弟竟是这般烂泥糊不上墙,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不仅家财散尽,还找上了胡氏。
这胡氏也是个糊涂之人,竟仗着自己执掌中馈,以权谋私,从府中私拿了五千两填补窟窿。
徐老太太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怒,收回了胡氏的管家之权,一连数日皆是冷脸相待。
若不是因此次寿宴,胡氏十分殷勤地张罗,她断然不能给她好脸色。
只是没想到胡氏竟然安得这份心,想将她置于死地。
思及此,徐老太太怒不可遏,方要开口,只听那边胡氏指着莲姨娘骂道:“贱妇!你休要胡言乱语将这罪名扣到我头上!你且说说,今日你为何去了厨房?分明是你在饭菜中做了手脚!”
莲姨娘闻言一惊,不过随即镇定下来,她走到徐知县跟前跪下,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老爷,妾知道夫人一向不喜欢妾,可是怎能此事推到妾头上?今日去厨房,只是有闻夫人请来的这位宋娘子厨艺甚高,想尝尝她的手艺,故而去厨房请她做了一道佛跳墙。不信您尽可问宋娘子,是也不是?”
徐知县闻言并未唤她起身,转而看向宋小晚,目光沉沉,“可有这回事?”
宋小晚顿了一顿,道:“确有此事。”
青瓷杯盏顿时碎了一地,片刻后胡氏尚未反应过来面颊上便现出了五道指印,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徐知县。
成亲十余年,胡氏虽然知道他不喜欢她,可在外人跟前,到底是留有几分尊重。
可是如今,罪名尚未定论,他却当众打下了这一巴掌。
想到这些年的种种不易,胡氏委顿于地,一时间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徐老太太亦被徐知府这一举动惊住,本想开口责骂胡氏,此刻却不好说些什么。
李娇娘有心上前安慰胡氏,又想到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且尚与自己有关,怕是不便插手。
宋小晚见到这一幕,暗自叹息,“知县大人,可否告诉小女老太太是因食了哪道菜身体不适的?”
“你自己做的菜,难道不知是哪道有问题?夫人就没告诉过你老太太碰不得哪些菜?你快从实招来,究竟是谁指使你谋害老太太!”不等徐知府开口,莲姨娘已然厉声问道。
宋小晚微微皱眉,莲姨娘这番话,就差直接挑明此事是胡氏吩咐她做下的。
“来人!将这女子拖下去,给我狠狠地打!”徐知县也不再多言,直接怒道。
公然谋害官眷,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他颜面扫地?
下人听见徐知县开口,立时应是。
很快便有两个壮年男子将宋小晚拉倒院中,木板也已然备好。
事发突然,宋小晚还未回过神来,已被人按在了地上。
李娇娘见此忙跑道院中拦着,急道:“大人!还未查清事实你怎可随意打人?”
宋小晚毕竟是她带来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也不好向顾佑交待。
徐知县冷声道:“人证物证俱在,还有可以可抵赖的?给我打!好让人看着这便是目无法纪的下场!”
下人闻言便不再顾忌李娇娘,厚重的板子立时落在了宋小晚身上。
宋小晚顿时觉得皮开肉绽,板子落下的每一寸,仿佛被烈火灼烧过,有鲜血不断从她身上流出。
她的头上满是汗水,紧咬着下唇,可以看出,她在竭力隐忍。
徐知县见她这副模样,倒有了几分欣赏之意。
“住手!再打要出人命了!”李娇娘喊道,可行刑的人仍是无动于衷。
有那么一刻,宋小晚觉得自己已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似能看到前世自己游历过的大好河山,行过的每一寸土地,尝过的各地珍馐。
她是不是又要死了?
浑浑噩噩之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自她眼前闪过,宋小晚张口欲言,话语却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