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的日光早早驾着风势攀上远方的山峰,枝桠疏影细细簌簌地闪烁,一刻也不安生。
晨露未晞,做生意的人和街却都开始忙碌。从朝日高悬至天光熄灭,才算是又熬过来一个日头。
两轮日月轮换过去,“是时候了”,乞棠客气地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撑了一长长的懒腰。
黑衣人轻点头,抬手凌空一点,医馆门疾疾应声关闭。
”哇!“
乞棠虽知晓其神仙的身份,也想象过相关场景。可对于凡人,尤其一个小姑娘而言,真正看到仙人施法,又是另一种心向往之的震撼。
黑衣人虚虚一握,几份似药材之物便出现、悬浮在空中。他双手又是一勾,做了个精美的法印,一缕微薄的淡青色雾凝绕手边,一个勾勒青花的精致炉鼎悄然幻化而出。
“我会给你重塑一个仙根,并为你补一仙籍。“他顿了顿,”重塑仙根会有些疼,不过,我将把你与你师父救治人造的福德融入,想来可以轻松些结束。“
乞棠刻意地压制住内心不可避免的兴奋,竭力作成熟稳重的样子,乖乖点头。她的脸色潮红,眼睫扑闪着,听到有些疼的那刻脸色微变,不过很快便恢复常态了。
“好的,那就开始吧。”她下定决心,毕竟早点去到仙界,就能早点找到所寻之人、完成师父的遗愿。
完成师父遗愿之后,又该做什么呢?乞棠不禁如此想着,思绪渐渐飘向悠远的时空尽头。而此时黑衣人早已开始了动作,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成了十几个法印,形成了一个油绿色的阵法,灿灿生辉。
乞棠继续想到,自己去到了仙界,还能够回来吗。虽然长生人人渴望,可自己还是更愿意呆在狭小黑暗的医馆,日日萦绕的都是熟悉的药香。疼痛渐渐从皮肉渗入骨髓,呈泛舟涟漪之势,连连打断了她的遐想。
“嘶..."她忍不住呻吟出声,眉梢紧拧,眉骨深陷的仿佛能淌一洼水。她的嘴唇被洁白的贝齿咬到殷红、充血、至紫红。
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剥开骨头深入肝脏,她只觉得自己于内,五脏六腑都碎成了渣烬;于外,瞳仁脸颊剧烈地颤抖:像是真的濒死一般。她实在是又害怕又疼,只是一直坚定着心志苦苦支撑,不让自己神经涣散晕过去。
不知被疼痛折磨了多久,她从半空中落下了,结结实实埋入了黑衣人怀中。她的神志已不大清明,只是猛地触碰到黑衣人胸口的一片柔软,顿时神归神、魂归魂,头脑像被大海涤荡过一般明朗。
乞棠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急忙想要求证心中猜测,却被黑衣人不轻不重扔到了床上。起身刹那,乞棠甚至觉得,自己仿佛透过黑色帽子下的空洞,窥得一抹羞红。
黑衣人正色,”好了,现在你也是仙身了。不过你并不是真正的仙胎,注意不要弄坏了自己这具凡人肉身。“
“打开医馆门罢,走到夕阳下,随着风息同吐共吸,你便会与空气融为一体,缓缓飞升登仙。”
乞棠活动活动筋骨,确实有重获新生之感,风清云朗、雀鸣清灵。
她一步步,终于走到了门前。环顾一周,不舍涌上酸涩的鼻尖,像三月份的青梅。
“没想到,这就要永别了啊。”她拉住门环,却又开口。
“黑衣人,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助我吗?”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你接受我的帮助也是冥冥之中的一场缘分。“”不过“,他话音一转,”你居然现在才问我这个问题,你就不怕被我害了吗?“
乞棠双手用力推开了门,上了年纪的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诉苦,从前积的灰尘也微微撒了下来。夕阳的光束是柔和温婉的,它含蓄地倾泻、泼洒,为乞棠坚定的背影镶嵌了明媚的金边。
“不知道为什么,我虽才遇见你,却像是已经认识你许久。也许冥冥之中,我就是会信任你。”
话音刚落,乞棠便大步走到了庭院的中央,街上的人貌似看不见她了,继续着自己的日常。
和风和煦,她恍惚地感受到自己在变轻,心灵也变得清澈透明起来。她缓缓漂浮,摇曳着盘旋,悠悠地扶摇而升,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失去了它们的概念。
她一动不动,只轻轻睁开了眼睛。
她已与自己的医馆相隔甚远了,纵是乞棠半仙眼力,也只能看个大概。
突然出现的一幕,令乞棠心神大恸,不可置信——一团人簇拥着那日闹事的男子,围在自己的医馆四周:像群恶臭的蜂子嗡嗡盘旋。她几乎已经要猜到接下来将发生什么,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霎时,一团黑影匍匐而上,死死挡在了医馆门前,嘴里还高喊着什么。他小小的身躯守护着一个破旧,但与他相比那么庞大的医馆,烨然若神人。
可下一秒从他眼中迸发的璀璨的光炬却熄灭了,因为一只粗鲁的拳头冲过去,重重撞上了他的脸。
“不要!”乞棠重重锤上周身的屏障,无事于补。
”蜂子“蜂拥而上,手脚并用,状若癫疯般、嗜血野兽般,嗡鸣声眩人耳目。
“不要....老乞丐你不要再挡了,你走啊...."她虔诚地祈求着上天开恩,一边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