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吧,你现在还有退路。”段章望着他,平静地说。
“退路?我什么时候有过退路?”茯神暴怒又绝望地吼道,“你留我这条命到现在,只是想利用我杀了华容,现在华容已经死了,你还会放过我吗?”
“会。”段章给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茯神怔住,又沉下眼眸,“你又在骗我。我身上有萧氏的血,你不会放过我的——”
“你不姓萧,就连你的娘亲都不姓萧,她给你起的名字是茯神。”
段章沉声道,“就算你们真是前朝皇室的后人又如何?萧氏皇朝早就灰飞烟灭了,就凭你一个半大的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撼动大盛的根基,又谈何谋反篡位?大盛真正要消灭的敌人是圣教,而不是你。只要你不犯傻,不走上你不该走的路,你本可以过上你娘亲当年穷尽一切却始终没得到的日子,这也是她希望你过的日子。”
茯神怔住,他的眼里流露出深深的迷茫。
这一刻,他动摇了。
“就是现在。”段章给了花辞树一个眼神。
花辞树会意地发动阴阳玉的阳力,而号钟琴的琴声也在红光亮起时骤然停下。
茯神只觉眼前一晃,就看到身着青衣的女子朝他缓缓走来。
她的笑容在阳光下是那么温柔明媚。
“娘——”他喃喃出声。
“我的孩子,你要好好活着。娘永远陪着你——”
茯神眼眶一湿,眼前的幻影又瞬间消失。
等他再看清周围的真实环境时,他已经被红鸢点了穴,捆住手脚。
他定定地看着红鸢,笑得竟有些凄惨,“其实我刚才就知道那个人不是我娘,它只是一个影子,但我还是把它当成真的。”
红鸢与他对视,沉默了半晌后轻声道,“我明白。”
“我之前对安王说的那些话,不全都是真心的。我不是真的就那么想让你们死,起码不想让你死。你是个好人。”茯神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他的嘴角溢出了和华容一样的黑血。
红鸢陡然变色,“你在流血!”
“我知道。”
茯神轻叹了一声,嘴角仍旧上扬,“我说了,要想操纵渡魂铃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毁了华容力量的那一刻,就耗尽了我大半心血,就算安王真能留我一命,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茯神!”
“红鸢大哥,其实我差一点,就成了和华容一样的怪人。但我最后却没做成,是你们拦着我。所以你不要对我抱有同情,我的本性就是坏的,我恨这个人世间——”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
花辞树和段章走到车队最后一辆马车外,一名侍卫伸手掀开车帘。
里面坐着一个老妇人,花辞树依稀能从她苍老的眉眼间,看到她年轻时的风采。
她的膝盖上横放着一把琴。
“前辈,这就是号钟琴?”
花辞树好奇地瞧着,只觉这把琴看上去朴素无华,好像和别的琴也没什么两样。
老妇人抬头对她一笑,“你觉得它看上去很寻常,很不起眼,是吗?”
花辞树不好意思地摇头,“那倒没有。”
老妇人道,“你把手伸出来。”
花辞树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位老前辈是生她气了,要打她手心。
见她把手缩到背后,老妇人失笑道,“我不打你。”
花辞树朝她眨了眨眼,这才把手伸出来。
老妇人握住她的手,放到琴弦上。
就在指尖接触到琴弦的这一刻,花辞树感到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绝不是普通的琴,因为琴弦上附着力量。
她试着拨动琴弦,却发现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让琴弦颤动发出响声。
待她收手后,老妇人才对她道,“只有命定之人才能将号钟琴弹出声音。”
花辞树赞叹道,“不愧是五神器之一。”
说着,她又望着老妇人,“晚辈姓花,可有幸得知前辈的姓名?”
老妇人微微一笑,“我姓蔺。”
姓蔺?
花辞树猛然想起一个如雷震耳般的名字,蔺如霜。
在大概几十年前,蔺如霜是闻名京城的女琴师,追捧者不计其数,还曾屡次在宫宴为皇上和众臣抚琴,一时间风头无两。
但如果只是这样,那在几十年后才出生的花辞树怕是不会听说这个名字。
因为一代琴师再如何有名,她的名声也只能存在于属于她的时代。
蔺如霜之所以能被后世记住,不是因为她琴弹得好。
而是因为她在二十五岁那一年,闯进青州一处土匪窝里连杀了数十名土匪,然后又孤身一人回京闯宫,向皇上告当年青州府太守严忠官的御状。
她状告严忠的罪名是他欺上罔下官匪勾结,纵容连云寨的土匪杀人越货多年,有数百名黎明百姓做了连云寨土匪的刀下鬼,而严忠收着连云寨送去的金山银山,对其多加包庇,无情打压报官的百姓,还将知情人等灭口。
因为她,朝廷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皇上派出钦差大臣,从青州太守严忠查起,最后砍了十来人的头,其中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