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说这姑娘不是花六小姐,那之后姨太太听到她和段公子一起被绑的消息,露出那样仓惶神情,就解释不通了。
她想,必定是血脉至亲才会让姨太太如此。
如今一切明了,她最初的猜测被印证,但新的好奇和疑问又涌上心头。
那就是花六小姐怎么会独自跑出家,还做了安王殿下的“女管事”呢?
石楠正苦思冥想,刚好对上花辞树的目光,发现对方正笑着看她。
她脸上一红,却又见花辞树对她眨了眨眼睛,“还请石楠姑娘和佳儿姑娘为我的真实身份保密,在外人面前就请你们还唤我曲姑娘,二位能否答应我?”
“当然!”石楠连忙道。
佳儿也用力点头。
她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姨太太的外孙女忽然就蹦了出来,还变成了安王府的人,但她的好处就是想不清楚的事不想,不该说的话也不说。
“那我便谢谢二位姑娘了。”
花辞树将两只手放在腿上,仿佛要对她们福身似的,忙得石楠赶紧闪躲,“奴婢不敢受姑娘这一礼。别说您是表小姐,就说您是姨太太和奴婢们的恩人,奴婢就该为您保密的。”
说罢,石楠又想到还在府中的云哥儿,又开始犯愁。
她这是被表小姐给救了,但云哥儿怎么办?她偷偷看一眼花辞树,想求花辞树寻个由头,能不能把云哥儿也以官府问话的形式从侯府带走,可又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
毕竟花辞树和她一个奴婢非亲非故的,能帮她已经是十分心善,她总不能仗着人家心善,就蹬鼻子上脸吧?可除了花辞树这条路,她又实在想不到办法,正在心里百般纠结,倒是花辞树主动道:
“若我没记错,你和侯爷身边那个云哥儿——”
石楠猛地抬起头,动作之大让柳姨太太都吓了一跳。随即,柳姨太太想到什么,低声道,“你这孩子对云哥儿有意思,是不是?”
石楠红着脸,在三双眼睛的凝视下说不出话来。
花辞树笑道,“看你脸红成这样,那一定是郎有情妾有意了。我之前还碰巧听到云哥儿说,他筹谋着在攒老婆本,以后要娶你为妻呢。”
石楠羞涩地低下头,双手攥紧了帕子,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柳姨太太若有所思道,“云哥儿虽是跟在侯爷身边伺候的,但府中上下都说他心不坏。咱们在侯府无人问津,他却隔三差五托嬷嬷给你带各种吃的穿的,还有一些小玩意,对你这份心还是实诚的。只是——”
后面的话她咽回了肚子里,石楠却知道她想说什么。
“姨太太,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云哥儿绝不是那等狂三浪四的人。”
石楠顿了顿,干脆把云哥儿方才混进内宅来寻她的事情说了出来,说着说着就禁不住红了眼睛。
“他能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找我,也不怕事情败露被侯爷治罪,我就知道他是真心对我好,不是假的。他这人的性子虽略显毛躁鲁莽,可就冲他这份心意,我便知道他是良人。”
说罢,她犹豫了许久,但终究还是做不到拉下脸皮求花辞树帮忙。
可表小姐都说了侯府被抄家只是早晚的事,那云哥儿作为侯府的家生奴才,到时会是什么待遇,她连想都不敢想。这给她心焦的,让向来沉稳的她都要坐不住了。
“云哥儿是个好男儿,合该和你有情人终成眷属。”就在石楠内心挣扎纠结时,花辞树又开了口,“之后我会让你们相见。”
石楠听了欣喜若狂,看着花辞树想要道谢,花辞树却已经伸手阻止。
“石楠姑娘若真想谢我,就替我好好服侍外祖母,算是为我尽一份孝心,这便够了。”花辞树微笑着,如水的眸光里荡漾着她重生后少有的温情,“我就先把外祖母交给你了。”
石楠一边流泪一边道,“服侍姨太太本就是奴婢的本分,更别说是受表小姐所托。您尽管放心,奴婢绝不会让姨太太受分毫怠慢。”
一旁的柳姨太太听到这话,低下头,抬眼擦泪。
此刻她心里感慨万分,各种情绪都混杂在一起,以至于她都分不清,她究竟是在高兴,还是在怨恨自己给女儿和外孙女拖了后腿,就是个累赘——
唯有一种感觉无比清晰,那就是她在侯府蹉跎了大半辈子的岁月,如今离开这里,是终于解脱了。
“石楠姑娘,佳儿姑娘,出了侯府,你们就不再是侯府的人,我外祖母也不再是他宣平侯的妾室。你们以后也不必再叫她姨太太。”花辞树轻笑道。
石楠和佳儿对视一眼,然后两人一起改口,“夫人!”
柳氏脸红了,摆手道,“这一声我可当不起。”
离开了侯府,她也就是一个无家无室的老婆子,多亏外孙女照应才不至于流落街头,怎么还当得起夫人这两个字?再说她本来就只是妾室,这未免也太抬举她了。
花辞树却认真道,“这称呼没什么不好。这年头,凡是家里有些体面上了年纪的妇人,大家出于礼节都称她们一声夫人。您女儿是花家三夫人,您当然也是夫人了。”
柳氏还要说什么,马车却已行至官府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