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陈文怀推开怀里女人,毫无防备地给陈文霖开了门。
陈文霖看到他衣衫不整的模样,对他露出了翩翩君子才有的斯文笑容,“是祖父让我来的,有事要和你说。”
“怎么派你来?”陈文怀看着他,心里觉得有点怪,但却没当一回事,只是冷淡道,“我屋里还有女人,就不请你进来了。有什么话,在这儿说吧。”
这般轻慢,着实不像是弟弟对兄长。
屋檐上,花辞树猫着腰,挑了个不太容易被发现的位置蹲好,一边偷听他们的对话,一边祈祷两人都不要抬头看。
红鸢就蹲在她身后。
因她把他视线挡了,他不满地伸出手,把她的头往下押了押。
“在这儿说也好。”
底下,陈文霖语调温和,甚至有些温吞。
陈文怀就看不惯他那慢腾腾的样子,忍不住嗤笑一声道,“二哥,我和你说句实话你别生气。祖父能吩咐你说给我听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大事要事,你不必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把这当一回事了。”
这话又说的极不客气。
花辞树从高处望着陈文怀脸上毫不掩饰的轻慢和鄙夷,就知道他对陈文霖的这份轻视绝非一朝一夕能养成,而是积年累月铸造的,刻进了骨血里的东西。
而从陈文怀一人的态度,又能看出侯府众人的影子。
她想,陈文霖这么多年来,究竟是怎么隐忍着熬过来的?
“三弟,我要和你说的,真是很重要的事。”
从陈文霖脸上找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恼怒,他还是那般平静,仿佛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份待遇。
他的平静,让花辞树感到毛骨悚然。
她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把假面具戴在脸上二十多年从未摘下过的人。
那假面具时时刻刻地戴着,已经不再是假面具,而是渗入他皮肉里的东西,成了他的一部分——可在假面之下,终究还有一层他自己的真面目,只是已经腐烂,已经血肉模糊到不能见人。以至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长什么模样了。
花辞树见过很多能忍的人,但隐忍到这等惨烈地步的,属实罕见。
“到底是什么事?”陈文怀不知道他在磨蹭什么,想到屋子里还等着自己宠爱的妖精,都有些暴躁了,“你还是先去堂屋里等吧,我这边还忙着呢——”
“你要忙什么?”
终于,陈文霖的语调变得尖锐了些许,花辞树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转瞬即逝的冷光。
陈文怀皱起眉,不知道他这个王八蛋二哥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
像个棒槌似的和他说话,“我说过,我房里还有女人等着我,你——”
“原来你是忙这个。”
陈文霖看他的目光骤然冷下,他卸去了温和的伪装,一张俊脸面无表情,“三弟,我这个做兄长的一直都想对你说,你好歹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有句话不该忘。”
陈文怀见他莫名其妙来这一出,冷笑出声,“我忘了哪句话,要劳你指教?”
“发乎情,止乎礼,谓之人。”
陈文霖盯着他,一字一顿。
屋檐上,花辞树已经感觉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她看向红鸢,而红鸢也在看着她。
两人目光交汇的那一瞬,红鸢对她摇了摇头。
花辞树心中了然,又对红鸢点了点头。
然后,她们两人都蹲在原地,一动未动。
陈文怀愣住,然后觉得他这个庶出二哥是疯了。
他正想问陈文霖是不是闲出屁来了,才把他叫出来放这个屁,下一刻,他双瞳紧缩,浑身一僵。
陈文霖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变出了一把匕首,将陈文怀的脖子捅了个对穿。
鲜血忽的流出,溅了两人满身。
陈文霖的神情不变,眼睛睁得很大,死死盯着陈文怀脖子上的血洞。
陈文怀满脸惊恐,踉跄着朝后退了几步。
他的手握住了那把匕首,想要抽出,却没有力气,嘴里流出血沫。
陈文霖就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咽气,倒在了地上。
陈文怀这一倒,屋内的女人终于感到不对,只穿着外衫就披头散发地走出来,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陈文怀张开嘴正要尖叫出声,就被人打晕。
陈文霖望着仿佛从天而降的花辞树和红鸢,只有片刻的晃神,随即又平静下来。
“你对我们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
花辞树问他。
陈文霖低下头,看着死去的陈文怀,淡淡道,“自从我妻子死后,我对任何事都不会感到意外了。”
闻言,花辞树陷入沉默。
红鸢蹲下身,伸手探了下陈文怀的鼻息,“已经死透了。”
说罢,他拔出扎在陈文怀脖子的匕首。
陈文怀认识红鸢,也一直以为红鸢是宣平侯养的相公,此刻看到红鸢英姿飒爽的一面,他却并不惊讶,只是低声道,“能把匕首还给我吗?”
红鸢抬起眼皮,单手耍着染血的匕首,反问他,“你是打算在杀了陈文怀后当场自尽?”
陈文霖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他笑了笑,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