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闯。”他凑到段章耳边,低声道,“你有种,本侯早晚成全你。”
他个头比段章低,段章就微垂着眼看他,狭长的眼角在这一刻显得异常锋利,俊美到冶艳的面容此刻又呈现出几分不可言说的冷冽,“侯爷,这话应该我送给你才是。”
“你倒是伶牙俐齿——”
宣平侯嗤笑着,不屑于再和他犟,转过头对严太守道:
“他跑去醉花楼闹事,还折腾着报官,甚至不惜放下男人的尊严拿自己不举说事,所图不就是为了几两银子?这么一点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何必还闹到衙门去麻烦钦差大人审案!”
严太守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邱泰安让他来拿段章,但宣平侯不打算放人。
宣平侯府不怕对上邱泰安这个朝廷钦差,可他怕。
除非首辅大人此刻在这里,拍着他的肩膀,跟他说你不用害怕得罪邱泰安,否则,他可不敢惹火了那个冷面包青天。
“侯爷,这,这不太好吧?毕竟是钦差大人的命令,我——”
看到严太守支支吾吾,宣平侯瞬间不耐烦起来,看向严太守的眼里都多了几分轻蔑。
严太守一直巴结奉承着他,知道他好美色,甚至不惜把自己的爱妾拿来给他玩弄,如此这般才和他称兄道弟,算是紧紧抱牢了他们宣平侯府的大腿。
两人一起喝花酒时,严太守一开口就是豪气万丈,数钱的时候更是声称能为他上刀山下火海,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缩头乌龟,让他怎么看得起?
“青仪,不就是一个邱泰安,你怕什么?”
宣平侯踱步到严太守身边,背着手,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用轻慢却又沉稳的语气,给他打定心针:
“邱泰安在朝中的靠山就是首辅大人,如今他小子自寻死路动了恩师的家产,你以为首辅大人还能护着他?我已经收到首辅大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了。他老人家对此大为震怒,这正是我们兄弟俩为他分忧的时候。”
严太守眸光闪烁,沉着脸思索着。
宣平侯见他还在犹豫,又往他摇摆不定的心里添了一把火:
“都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现在薛家的醉花楼落进了雪里,你不这时候向首辅大人尽一番心意,反而因为害怕得罪一个小角色,要打首辅大人的脸,这才是拿你头上的乌纱帽开玩笑!青仪啊青仪,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怎么记得你不是这么糊涂的人啊?”
严太守咬了咬牙,沉下心来。
有得必有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在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想要两碗水端平左右逢源,没有十万分的谋略和把握就这么做,只会左右不受待见。
眼下,摆在他面前的局势已经再明显不过。
左边是为国为民堪比包拯再世的邱钦差,右边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
前者还是后者的学生,靠着后者帮衬提携才有的今天。
该选哪一边站,已经不必多说。
“邱泰安是铁了心要拿这个段公子做文章,而他毕竟占了个朝廷钦差的名头,还把皇命挂在嘴边,我们不便和他当面对上。”
想及此,严太守抹了把脸,目光骤然变得阴狠,“但留着这个段章,只怕他有后手要借这小子发挥,再生出许多变数。”
“青仪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让他从邺城消失。”
严太守意味深长地看了宣平侯一眼,又压低了嗓音:
“他是你们侯府的客人,这是全邺城的人有目共睹的事。可做客的人,总归是要走的。他在邺城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得罪了和你私交甚好的醉花楼老板,问心有愧便趁着夜深人静偷偷从侯府溜走,然后不知所踪——这个说法,怎么样?”
宣平侯听完嘴角一勾,露出抹凉薄的笑意,“很不错!”
“至于这侯府的人,我相信侯爷定能管住他们的嘴,不会泄露分毫。”严太守就是这样的人,他没下决心时比谁都小心谨慎,下了决心后也比谁都狠辣无情。
他的座右铭就是杀人要挑月黑风高夜,放火要斩草除根灭人满门!
既然段章如此碍事,那就杀了此人,再一把火烧了,挫骨扬灰。
而他回官府后,尽管向邱泰安回话说段章早就离开了侯府,就算邱泰安不信又能奈他如何?
“那就动手吧。”
想到这里,严太守伸手顺了一把胡子,笑得温文尔雅,还是老儒生的模样。
只有宣平侯看清了他眼里的冷光。
“只是别在这端正堂。一是怕污了你家的门第,二是当着几位世侄世孙的面,不合适。他们都是读书人,眼里见不得血光。”严太守笑呵呵道。
宣平侯心道,这还用你说?
那边,段章和花辞树站在正厅最中间。
花辞树见两人眉来眼去好一阵子,就感觉到没好事,大概土匪商量着怎么杀人越货时就是他们这副表情。
半晌,严太守轻轻一甩袖子,从两人身侧走去,直奔着厅外去了。
衣袂飘飞,杀心已定。
宣平侯走回主位坐下后,气定神闲地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