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泰山崩于眼前,方寸也不能乱。
禁欲了这么多年,要是因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就破了功,那他自己都得笑话自己!
段章深呼吸了一下,强行压下心头悸动。
花辞树见他神情十分肃穆,秀眉微蹙,心说让他给个信儿就这么难吗?
之前看他胸有成竹,她还以为他有把握的很,才来问他的。
还是说,他怕她在关键时刻会倒向宣平侯府?
“你真来葵水了?”
下一刻,他沉着声音问。
花辞树愣了愣,胡乱点头。
她当然是骗他的。
段章却一抬手就挣断了手腕上的麻绳,将手放在她腹前一寸的地方,发起内功来。
“你这是——”
“用内功给你暖一暖。”
说完之后,段章想到什么,又把身上的大氅脱下,垫在地上,让她坐在这上面。
花辞树有些发懵地坐上去,他便又把两只手放到她肚子上,给她暖着。
“感觉好些了吗?”
花辞树听着他温柔的低语,眨了眨眼,竭力把心里的异样往下压。
可他带给她的温度,却是那么温暖,让她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喧闹声。
段章立刻放开她,拿起扔在地上的绳子往自己手腕一绕。
侯府侍卫推开门时,就看到俩人紧挨着坐在一起,又看到花辞树那张娇俏的小脸红扑扑的,嗤了一声道:
“您二位心还真大,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卿卿我我!”
花辞树用余光瞥见段章眼底那份笃定,就知道她不用再在这发霉的库房里蹲大牢了。
于是,她故意笑嘻嘻道,“这位爷,您是嫉妒我们能在里面坐着调情,您却要在外面干站着吧?”
侍卫冷下脸来,拿刀指着她的脑袋,“臭娘们,你死到临头了还敢拿你爷爷我说笑!”
花辞树收起嘴角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侯爷让你来杀我的?那就动手吧。”
侍卫没想到她是这等反应,愣了一下。
这娘们怎么不知害怕?
而他也确实杀不了她,侯爷还等着他把人带去呢。
·
花辞树和段章被押回了端正堂。
这一次,端正堂里坐着的不只有宣平侯,还有一身官府匆匆赶来的严太守,以及两个神色各异的中年男子。
花辞树认得他们。
坐在宣平侯右手第一位的是她大舅陈守道,侯府大爷。右手第二位的是她庶出的二舅陈守礼,侯府二爷。
比起一脸正气的陈守道,她二舅就显得要局促紧张的多。
在侯府向来只有大房说话,二房一旁站着的份。眼下宣平侯破天荒的把陈守礼也叫到端正堂,陈守礼既受宠若惊,又不知所措,干坐着就已经出了一身汗。
除了坐着的人外,还有站着的。
陈文昱站在父亲身后,看向段章的目光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
让花辞树来形容,那就是他之前看段章,仿佛在看一朵高岭之花;而他此刻看段章,那是在看食人花。
陈守礼身后也站着个少年郎,看着不过十六七的年纪,一身青衣弱不禁风。
花辞树前世时没见过这名少年,但她猜到他是陈守礼和夫人秦氏的独子,陈文筠。
陈文筠长相清秀,此刻低眉顺目,连头都没抬一下。
除了大房在外的二公子和三公子之外,陈家三代的爷们就都在这里了。
花辞树的目光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又落在端坐的宣平侯身上。
宣平侯抬起眼,就看到这小丫鬟胆大包天地盯着自己看,厉声道,“你个狗奴才,本侯是你能看的吗?再看本侯一眼,本侯就让人把你眼睛挖出来!”
花辞树丝毫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只是在心里冷笑。
堂堂侯爷当着子孙和外人的面,这般和一个小丫鬟叫嚣,就不嫌自己掉价吗?
宣平侯府祖上的脸,早就被他给丢尽了!
严太守皱了皱眉,和花辞树是想到一块去了,咳嗽一声道,“侯爷,这位就是您和我说过的段公子?”
说罢,他大手一指段章。
宣平侯冷哼一声,“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严太守看着段章的目光一冷,却又因为不知段章底细,拿捏不准该如何开口问话。
他已经从曾嵩那里听说了,是段章先来醉花楼找茬,然后又请来了邱泰安。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放在这里,他怎么想怎么觉得段章和邱泰安就是一伙的。
莫非这小子是邱泰安的密探?
如果真是这样,他不好把此人怎么样,否则就是得罪了邱钦差。
虽然他来侯府之后,宣平侯一再向他表明,说邱泰安是猪油蒙了心,等首辅大人腾出手来早晚将这个逆徒收拾得妥妥的,让他尽管放下心来。
但他对这话可不敢尽信。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首辅大人和钦差大人之间是怎么回事,宣平侯府夹杂在里面又是怎么回事,最好都和他这个太守无甚关系,这样他头顶的乌纱帽才能戴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