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祖母只是不甘愿让花家一直沉寂下去。
更何况,花家面临的困境,不是她祖母一手造成的,也不是她祖母放下执念就能让花家太平。
如今她擅自离家搅黄了入京待选的事,祖母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想到老人家此刻会有的心境,花辞树有几分怅然。
但她绝不后悔如此做,因为这是花家唯一的生机。
她宁愿祖母把她当成不孝女,也不会在家中坐以待毙!
“你倒是实诚,把家里老底都说给我听了。”段章啧了一声,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这位鱼婆在花家待了三十多年,又身怀绝技,应该很得你祖母器重吧?但我去你家做客时,怎么没看到她在你祖母身边?”
花辞树眸光一暗,顿了片刻才道,“一年前,鱼婆就离世了。”
“她是病逝?”
“嗯。”花辞树搬来把椅子,坐在段章对面,沉着声音,“我师父无夫无子、无亲无友,所以她的后事是花家办的。祖母认我师父当她妹子,把她葬在了花家祖坟的园子里。”
段章看着她,眸光深不可测,“难以想象,曾在江湖上叱咤风云,手下败将无数,在青州一战后不知去向的第一女侠客越凌风,居然在你们花家当了三十年的鱼婆,死后被葬在花家的祖坟。”
花辞树怔住,她没想到和蔼可亲待她如半个女儿的师父,居然有这么了不得的来历。
鱼婆在世时,她也曾缠着她说江湖事,鱼婆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着,摸着她的头对她说,江湖,不好玩,没什么好说。
那一幕,恍若隔世。
“看你的样子,应是没听说过越凌风这个名字。”段章托着下巴,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可花辞树总觉得他眼里藏着很深的东西,“不过,你以后会在更多地方,听更多人提到她的。”
花辞树心头微颤,因他眼底暗露的锋芒。
他是什么意思?
重生前,她卷入京中的龙争虎斗,知道了不少紫禁城里见不得人的内幕,还知道了六瓣梅的秘密,可在她的记忆中,并未有人将越凌风这个名字和花家牵扯在一起。
但现在段章却有意无意的和她说了这段话,他是在暗示什么?
难道说,鱼婆的真实身份对花家来说意义重大——
她正要开口试探,段章却打了个哈欠,“灭了烛火吧,本公子困了。”
花辞树站起身,低着头定定地看了他许久。
“本公子的脸就这么好看?”段章轻笑着开口,又变成了那个别人眼中面带一分凉薄,两份不羁,七分风流的千面狐。
花辞树沉着眸子,冷眼看他装模作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来宣平侯府,不仅要找你的东西,还要找到把柄,对付宣平侯背后的薛家,是也不是?”
段章一乐,她这是沉不住气了,不跟他玩心照不宣了?
“花六,我说过,不关你的事,别问。”
但他能给她的,就是这一句警告,冷冰冰,沉甸甸,提醒她别自不量力。
花辞树笑了笑。
这一笑,分外冷漠,又十足傲气,好像她连薛家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段章目不转睛看着她的脸,一边为她这一笑晃神,一边在心里想,她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不怕死不要命?
还是因为不知天高地厚才不怕死不要命?
不管怎样,这都是纯纯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眼里的二货行为!
“你误会了,我不是想向你打听什么,只是想对你说一句——花六祝你心想事成。”
花辞树意味深长看他最后一眼,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人。
倒是段章因为她这句话,失眠了。
他翻来覆去地想,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意识到自己在揣测她的用意,他连忙打住,可盯着房梁看了半晌,却是睡意全无。
于是,他起床披上衣服,给自己温了一壶酒,到院子里饮酒赏月。
·
第二日。
花辞树端着水盆出了屋子,听到从外面倒水回来的两个粗使丫鬟窃窃私语,“这大清早的,内宅里边就折腾起来了。你说,大小姐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早就病得那么厉害?莫非是昨晚惊了风?”
“大小姐矜贵呗,吹点风就病了很正常。只是听里面出来请医的人说,她烧得厉害还满嘴胡话,嘴里乱叫人名,像是被什么吓到了。”
“寒香榭里光是下人就有二十来号人,把她众星捧月似的,哪里还能吓着她呢?”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连二门都进不去呢!”
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一抬眼看到边上站了个花辞树,连忙住了嘴。
因为花辞树生得太好连大乔小乔都被比下去了风头,她们早就看她不顺眼,昨夜徐妈妈对花辞树冷了脸,她们也知道的,如今碰上她,脸子都很冷。
花辞树是什么眼力,她们那点写在脸上的心思,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却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对她们笑了笑,就从她们身边经过。
两个粗使丫鬟看着她窈窕身影越走越远,看得眼睛都直了。
“大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