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翻身下了榻,冷笑着朝花辞树走去,段章不动声色挡在她身前。
花辞树的身子被他的影罩住,心底竟有一份不知从何而来的安宁。
宣平侯的个头没有段章高,但他身居高位,对一个穷书生,是打心里的蔑视,居高临下地看着段章,就像在看随他践踏的脚底杂草!
段章并不怵他,淡笑着道,“侯爷,怎劳您大驾,有话您躺着吩咐就是了。”
这口吻,这眼神,没有一丝惧意,反倒透着隐隐的嘲弄,让宣平侯心里莫名一颤。
他沉下脸,这小白脸是想在他的侯府造反了?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喧闹声。
方才一直沉默着的美人儿抬起脚,不过花辞树眨眼那一瞬间,窈窕的身影就到门边了。
这轻盈的脚步,神鬼莫测的身法,让她愈发在意对方的身份。
这绝不是一个寻常的相公能有的。
美人儿靠在门边听外面的小厮耳语,然后侧过身,低眉顺眼对宣平侯道,“侯爷,桓主簿在外厅候着,想讨您吩咐。”
宣平侯冷哼一声,抬起手指了指段章的脸,丢下句你们别走给本侯等着,随即抬脚就走了,钱管事和那妖娆的美人儿一齐跟上。
出暖阁前,落在最后的美人儿回头望了段章一眼。
花辞树被这含情脉脉的眼神雷到,看着段章偷笑,“公子,你艳福不浅啊。这才刚进侯府就勾搭上了侯爷身边的人,也怪不得侯爷看你不顺眼。”
段章脸色铁青,瞪着她,“你这小妮子真是没心没肺,居然还有脸打趣我,刚才我就该让你外祖父把你收了。”
花辞树笑嘻嘻道,“公子嘴硬心软,才不舍得这么对我。”
段章冷笑,这女人还真是自恋,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她三番两次惹恼他,是真以为她拿一块玉佩要挟,他就收拾不了她和花家了?
真把他惹急了,他不介意对她用些手段,告诉她什么叫天高地厚。
“公子,你别气,我是故意让侯府上下的人误以为,我们是那个盈袖姑娘的人。”
偏偏花辞树还在这时凑过来,挨着他耳语道,“而且方才来这小院的路上,我趁钱爷不留神丢了绣着鸳鸯戏水的香囊,保准能被路过的丫鬟婆子发现。她们捡了这香囊,我们还愁侯夫人和后院其他女眷发现不了侯爷这里的猫腻?侯府后院不宁,对公子有利。”
段章看着对自己挤眉弄眼的女人,又觉得有点意思,嘴角微勾,“那你就说说,侯府后院不宁,为何对我有利?”
花辞树低笑道,“在这侯府,我就是公子的人,公子对自己人何必还藏着掖着?您进侯府和去花府是一样的用意。明面上是与侯爷谈买卖,暗地里不还是为了找东西。既然要找东西,那就少不得要把手伸进后院。侯府规矩大,二门外人不好进,既如此,我就帮您把水搅混些,那里面自己乱起来,我们也好浑水摸鱼。”
段章望着她,眼底掀起淡淡波澜,沉下声,嗓音微哑,“你知道我来宣平侯府是要找什么?”
花辞树镇定地对上他的目光,不躲不闪,从容道:
“奴婢听闻岭南民间在几十年前曾流传过一首短歌——铁佛六瓣梅,凌寒独自开,世道多飘零,花落香埋没。奴婢没去过岭南,但想来这首歌说的便是傲雪凌霜的梅花从枝头掉下,落成六瓣,被北风吹散。梅花要想重回枝头,就得把六瓣凑回到一起。其中一瓣落到花家,就是奴婢脖子上戴着的阴阳玉,剩下的五瓣去了何方,公子比奴婢更清楚。”
段章的眸光比夜色还沉,他定定地盯着花辞树,像是要看穿她皮囊下那颗跳动着的心。
“这等秘事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小姐都听说了,看来花家也不简单。”半晌,他神情阴晴不定的轻笑出声,缓缓伸出手,两根青葱手指隔着花辞树领口衣衫,摩挲着她戴的玉佩。
花辞树任他摸,秀气明媚的眉眼间还透出挑衅,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女儿家的娇蛮,配上她眼里的不羁狂妄,看着真是一点都不良家!就是纵横情场的花魁,都没她辣。
段章喉结微沉,只觉看久了,有溺在她眼波中的危险。
“公子,花家确实不简单。奴婢敢说,就在不久的将来,花家会变成是人人要争抢的香饽饽。因此您最好先把我们都给拿捏住了,可不能让别人把宝贝夺走了。”花辞树踮起脚尖,言语间,在他白皙的耳边吐气如兰,“不知您意下如何?”
段章冷着眸将她推开,沉声道,“花六,悠着点,别拱火。”
花辞树心想,我这不叫拱火,而是被架在火堆上活生生烤的人为了活命的垂死挣扎罢了。
京里的贵人们为了那把即将空出来的龙椅,为了各家的荣华富贵,自己斗个你死我活不说,还要拿早就离了京的花家当棋子。而棋子的死活,自然更加不值一提。
可对重活一世的花辞树而言,这世间没什么比她家人的命更重要。
那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不让花家活,她偏偏要逆天改命,给花家挣出一条血路来。
为此,她情愿不择手段。
前世时,皇后和太子把她花辞树当狗,她确实是一条好狗,被卖了还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