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虞已经很久没有染过风寒,除了刚来上京的头一年。
她生在蜀州长在蜀州,蜀州的冬天也极冷,但是天空中不会飘着鹅毛一般的大雪,地上不会面上一层脚踩下去就会陷进去半边身子的厚雪。
初入上京,度过的第一场大雪,对温虞而言格外的新奇好玩,令她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探知欲。伙着温成云,姐弟二人打雪仗、堆雪人,甚至还接了雪就往嘴里送。
二人简直是将侍郎府搅的鸡飞狗跳。
疯闹了一整日带来的后果便是,第二日清晨,温虞就烧的迷迷糊糊,睁不开眼也下不去床了,足足躺了快有小半个月才能下床。
不过往后的年月里,雪景看的多了,自然是心如止水,再不复初雪时的那般心情。
而此时此刻,她好似又回到了那一年,站在庭院里,和她阿弟来回疯跑,跑得浑身是汗,越来越热,热的快要喘不过来气,热的她很想要立刻将自个儿埋进雪地里消凉才好。
只旁人都不许她那般。
她热的不行,不知何时,额头上却突然贴了一块冰,霎时就凉快起来,昏胀的头颅可算是得到了缓解。
她紧紧地贴着冰块,拼命汲取着凉意,好让自己舒服些。那冰好似是从梅树上掉下来的,裹着一股梅香。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画面忽而天旋地转,哪里还有铺了厚厚一层雪的小院、和同她一起玩闹的温成云。
温虞半阖着眼,迷迷糊糊的盯着上方,光线暗沉沉的,好半天才叫她适应,能看出个大概来。
床帐顶上的图案还是她自个儿选的喜鹊踏红梅图样。
这个时间点看上去,平日那般生动喜庆的图样,看上去却是斑驳嶙峋,喜鹊黑成了乌鸦,红梅化作了一团又一团的黑影,看着怪瘆人的。
她的意识逐渐恢复,方觉喉咙干涩疼痛,浑身上下好似也没有一处好地方,酸软疼痛,特别是腰和腿,又重又沉。她这才想起来自个儿是染了风寒,浑身都不舒服极了。
偏偏此刻又没了睡意,双眼看着帐顶的图样,十分不自在。
她想要翻个身,侧躺着总能舒服些。
只她的力气好似随着风寒缠身而一并消失,她努力地尝试了好几回,总有一股无形之力桎梏着她一般,她一动又被压回了原处。
温虞开始迷茫,她这回到底是病的有多严重,怎么身体都不听使唤了?
她张口就唤人,“嬷嬷、思柳、陶桃……”一开口才觉得自个儿的嗓子干哑的不行,一说话就疼得不行。
无人应她。
她又尝试着让自个儿坐起来。
身上的被子,好像是长了手脚一般,紧紧地包裹着她。
她的耳边忽而刮起了一阵风,轻轻地拂过她的耳畔,泛起一阵痒意。
有一道低沉而又喑哑的男人声音,在空荡无人的房间,她的耳边响起,“老实躺着,别乱动。”声音并不大,却饱含不耐。
温虞霎时就瞪大了眼,屏住了呼吸。
她的房间里怎么会,会有男人的声音?她用了她仅有的清醒开始思考,现在的她全身上下,使了浑身力气也动弹不得,出声喊人也无人应答。
一定是!一定是鬼压床!
她的被子上面一定是有鬼压着,不让她起来。
那些个打小听过的鬼怪故事,忽而就在脑海中不停地忆起。
温虞刚要开口喊人,脸上也一沉,被‘鬼’给捂住了嘴。
她的心好像跑到了嗓子眼儿,砰砰的直跳。
静谧的时间里,任何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那些不是她自己发出的窸窣之声。
她原是想要闭上双眼,可偏偏眼睛也不受控制一直张着,看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模糊‘鬼’脸,与她的脸相距不到半掌宽……
她听见‘鬼脸’强忍着诸多情绪问她,“看清楚我是谁了吗?”声音是让她听出了几分熟悉之感。
就在心跳快要爆炸之时,温虞借着床帐外透来的烛光,‘鬼脸’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五官分明,压着怒气的郁沉眉眼组合成的一张脸,还有这世上如今能与她同塌而眠的男人,除了沈遇还能是谁。
温虞惊的呆住了,一双眼茫然而又毫不设防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沈遇忍了又忍,压下因为一整夜都没有睡好的燥意,颇有几分咬牙切齿道:“我松开手以后,不许吵闹,知道了吗?”
温虞呆呆地点点头,口鼻都被遮住,她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终于,盖在她脸上的手移开,她能大口的呼吸带着凉意的空气,出走的神智逐渐回归。
她想不明白,沈阎王怎么会在她的床上?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的床?沈遇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又懒得和病秧子计较。
生病了,‘话’还这么多,真是聒噪。
长庚星刚在天上探出头时,偏房就亮了灯,陈嬷嬷心里头惦记着她家姑娘,一夜都没休息好,好容易挨到天亮了,便起身打算进正房瞧瞧。
她嘱咐了小丫头们备好热水,洗漱之数,便自个儿推开了房门,点上了外间的灯,隔着几重纱帐,床榻上的情形瞧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