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二月,天气一日暖过一日,被厚厚地积雪覆盖的大地和山川,渐渐露出本色,浸透了水气苍山,一扫去年的枯萎,已露春色。汇入了无数雪水的花溪,水面平堤,两岸新绿,极是喜人。
村部地窖里,各家集中放在此处的番薯,已全部提了上来,堆放在村部院中的地上,牛修尧几人在旁若看护宝贝般地看护着。村部院中,黑压压地站满了人,一双双眼,都盯着这一小堆番薯,满是期望,似乎透过这一小堆番薯,他们又看到了去年蓝怡家的田里,那堆积若山的收获。
赵里正脸上的笑,自过完年便没歇过,此时,他的笑更大了,眼角的鱼尾纹都多了两条,“大伙也看到了,按着卫极媳妇儿的法子,咱们挖了地窖放番薯,冬天倒了几次窖,虽说坏了二十多个,但绝大部门能妥善保存到开春,咱们都知道有多不容易!”
众人一致点头,可还是有人担忧地问道,“里正,那这坏了的,算谁的?咱们走的时候,还能拿十个么?”
打算今日带着番薯归乡的灾民们,皆提心吊胆地望着赵里正。
一脸邋遢胡子的周满囤冷哼一声,“怎么可能让你们都拿十个,坏了的番薯也得有人担着,依我看,要走的各家派一个人出来抓阄,谁家抓到算谁家倒霉,少拿一个!大伙说,行不行?”
人群中还真有几个应和的,灾民们的脸上挂起惊恐。赵里正瞪了周满囤一眼,才朗声道,“坏了的这些,算村里的。今天离开的大伙,一个也不少。不过,不能挑拣,挨个拿,轮到大的算大的,轮到小的算小的。”
众人拍掌叫好,自发地排成一队,等着领番薯抗包裹走人,一年之计在于春,再过几日就能耕地下种了,家中的田地还荒芜着,屋子也不晓得被积雪压倒没有,他们真的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北沟村去年收留的二百三十余灾民,今年要走的便有一百八十人,剩下的五十余人,已决定在北沟村落户。黄县三十五村,去年收留灾民最多的是北沟村,今年灾民主动留下最多的,也是北沟村。
蓝怡在家中,受了大树等被她雇佣的几十个灾民的响头,说了几句客气话,又给他们仔细讲了番薯种植的方法,让水秀每户给了五两银子作为路资,在众人的一片感恩戴德中,送了他们离去。
看着众人携老将雏,大包小包地上了村中送行的牛车,带着不舍与希望,奔上归家的路,蓝怡的心,与青山绿水一样轻快。
村中处处是生机,大伙皆忙着收拾居室,整翻田地。花匠赵尚景已赶回来,带着两个儿子和留在村中给蓝怡做长工的十二个壮丁,开始给牡丹解绑。蓝怡去看了一圈,见一切安排妥当,便快步归家。
家中的地窖里,还有三百余斤番薯,蓝怡已让人从窖里提了上来,准备翻土育苗。家中的三个温室还没拆,蓝怡吩咐人收拾了其中的两个,深翻平整施肥,整齐地挨个码放番薯,后又撒上一层薄土育苗。
王二叔和周正根、王二叔等村里的老庄稼把式认真在一旁学着,看懂了,问明白了,便回去也选了好地,深挖平整后,把承载着村里人太多期望的番薯育上。
刘过更带过来学习的各村里正和庄稼把式,也看了个明明白白,然后蓝怡又仔细传授了一遍经验,刘过更也情绪激昂地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分了每村两百斤番薯,让他们回去小心育苗。
去年从蓝怡和小七这里收上去的两万余斤番薯,刘过更手里只生了七千斤,剩下的都被州衙门要了去,分给登州剩余的七个县种植。
蓝怡送走乐呵呵的刘过更,看着留下来的米义超,心下明了地笑道,“姐夫,到堂屋歇一歇,喝口茶?”
这话正中米义超下怀,“好,好,正想讨蓝妹一口茶解渴。”
蓝怡看着面前坐的端正,虽刻意收敛但仍端着几分官架子的米义超,也懒得与他周旋,直接问道,“姐夫留下来,还是为了番薯吧?”
米义超乃梅县知县,送妻儿到了黄县,停留几日已是忙里偷闲,如今却滞留半月余,若是他无事,蓝怡都是不信的。
何事?
这半月,他已跟着夏婉来了北沟村三次,每次都是在院内停留片刻,让蓝怡晓得他来了才去别处,他的目的定然跟蓝怡有关。
不过夏婉从来未开口替丈夫说过一句话,显然,对于他来的目的,夏婉是不认同的。今日,他随着刘过更前来,目的昭然若揭,他求的,是蓝怡手中的番薯。米义超如此执着,倒让蓝怡有几人不解了。
米义超听蓝怡主动提及此事,眼中闪过喜色,声调不由高了两分,“蓝妹果真聪慧,一言中的。”
蓝怡扯扯嘴角,直言相告,“姐夫,有话轻直言,小妹愚钝,猜不透。”梅县城南庄的的番薯,蓝怡大部分都卖了出去,只剩八百斤育苗。这一点定瞒不过米义超的耳目,八百斤,听起来不少,但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便是全交给米义超,对他的仕途也无多大助益。
米义超转脸抬眸,真诚的看着蓝怡,“义超祖籍登州益都,自由家中贫寒,若无族人鼎力相助,便是读书的束脩也难交付。如今,义超得幸,托卫极的门路,打通官路以任梅县知县,总算给族人带来些安慰,但,也仅此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