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杏端着给贵妃主子润手用的玫瑰花汁子,穿廊而过。
余光瞥见殿前抱着乐器规规矩矩候着的两名乐女,脚步顿了顿,回身对身后的宫人吩咐道:“就说娘娘在更衣,请她二人去偏殿暖房里候着。”
“是。”
文杏入殿,见贵妃正倚在榻上由女使侍候着染指甲,柔声问:“主子,可要请乐女来奏乐消遣着?”
仪贵妃挥了挥手,让旁人都避开,蹙着眉头与文杏道:“那两个丫头呢?”
“奴婢瞧着外面天寒,又稀稀落落飘了雪,便叫人去暖房候着。” 文杏绕道贵妃身后,轻轻提她揉着太阳穴,心中思量着说话的分寸,语气放轻:“到底她们是宫外的良家子,又是太后召进宫来的,娘娘总不好落得个苛待下人的名声。”
文杏处处替她打点着,心下叹气。皇后娘娘尚未入宫,便得宫女太监们一心巴结着。主子这般地肆意妄为,做事还是如在东宫时那般地瞻前不顾后…日后,可怎么好!
“狐媚东西!” 仪贵妃脑海中闪过方才在教坊司见到的,一张张水嫩嫩、俏生生的面孔,焦头烂额道:“一个个都是进宫来魅惑君上的贱蹄子!”
这才哪到哪,宫里的日子还长着,新人一茬胜过一茬新,如何不使人头疼。
“老爷来信也嘱咐主子…皇后娘娘不日将进宫,您不可再树敌,也该笼络着人心才是。” 文杏行走于宫人之间,自然清楚主子这娇纵的脾气,多年来在东宫得罪了多少人。
上面的人只当奴才们是个玩意儿,可宫里主子们的衣食住行,样样都要经他们的手。
“叫那两个丫头进来。” 也不知忠言逆耳听进去了几分,仪贵妃闷闷不乐道。
“民女苏韵巧、赵雁儿,给仪贵妃娘娘请安。” 两人还是初次来到出了教坊司以外的宫殿,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起吧。” 仪贵妃只打量着她二人,并不点名儿要听什么曲儿。
苏韵巧余光不住地瞥着富丽堂皇的内殿,心下暗自惊喜:阿娘果真没骗自己,宫里娘娘穿的衣裳,住的屋子,样样都比家里不知好上多少倍。
大着胆子道:“贵妃娘娘,想听什么曲儿?”
“你二人,与拨云同住一房?” 仪贵妃饶有兴致问道。
“是。” 赵雁儿心里打鼓,见苏韵巧不作声,只得硬着头皮回话:“民女…与拨云姐姐都是百戏班出身。”
“我不是。” 苏韵巧生怕仪贵妃娘娘因为出身看轻了自己,急着与百戏班撇清干系:“我父亲是街道衙门的勾当官。”
“拨云…自小就在百戏班吗?你可知她家往何处?” 仪贵妃并不理会她爹那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职,反倒是一再与赵雁儿追问起拨云的身世。
苏韵巧到底算是官家出身,心思活络,瞟见贵妃娘娘的神情联想方才在教坊司时那一番动静,竟瞎摩出了几分趣味。
同是女子,拨云的那张脸蛋…着实显眼得很。
“拨云…” 赵雁儿不知贵妃娘娘问这话的意思,下意识便想撒谎护着她,转念又想起自己的确不知道拨云姐姐的来处,知道避重就轻含糊道:“听说,拨云姐姐家里人都已死光了。”
苏韵巧想起早间听赵雁儿与周琴闲聊时提起过,拨云学艺不过五年。
“我知道,拨云是五年前到百戏班的!” 见缝插针急忙插嘴,不肯落了下风,争着要在仪贵妃跟前儿露脸。
她娘说过,大树底下好乘凉,想出头就要借贵人的光儿。
仪贵妃对她的心思明镜似的,随意点了两首曲子便叫人退下。
“等等!” 二人刚踏出瑶华宫门的,文杏便从后面追了上来,对苏韵巧道:“苏姑娘略等等,贵妃娘娘有请。”
“还有什么事啊?” 赵雁儿胆小,见天已黑了,在人生地不熟的宫里,不敢自己走回去。“不如我在这等苏姐姐吧…”
“你先回去吧!” 苏韵巧喜出望外,以为自己是得了贵妃娘娘的青眼,急忙推赵雁儿离开,生怕她夺了自己的风头。
“民女苏韵巧,给贵妃娘娘请安。”
“你想见皇上?”
“民女…不敢。” 苏韵巧哪里见过这般真刀明枪的阵仗,便是被戳中了心思也不敢说。
仪贵妃不屑轻笑,并未将她的否认放在心上。居高临下,扔下巴掌大的一截青绿瓷瓶儿到她面前,“将它倒在拨云的脸盆里,事成,本宫便将你举荐到皇上身边。”
苏韵巧看着地上的瓷瓶,登时便反应过来仪贵妃所欲为何。她虽有心攀附,可到底是家中娇养着的女儿,此时已是吓破了胆。“我…我…民女不敢!”
“街道司,成日里与流氓混混们打交道。若是,遇见哪个手黑的,勾当官有个闪失,也是寻常…”
“贵…贵妃娘娘…” 苏韵巧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进退两难,颓然跪在地上呜咽出声。
“有拨云那样一张脸在,你又何来出头之日…” 仪贵妃恩威并施,蹲身在苏韵巧跟前,掐着她的脸细细打量着,循循善诱:“只要,你替我排忧解难,本宫…自不会亏待了你。”
苏韵巧心中明白,此时自己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与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