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家人尝试的推开门。
先迈左脚,再迈右脚。
嚯,地上铺了层蝗虫毯子。
岑老太拿扫帚划拉开了,全家人默契的都往柴房和地窖去。
那是他们的命啊。
油布上撞满了蝗虫的尸体,一层摞一层。
还别说,形成了自然的保护墙。
岑老大要扒开油布,岑阿宝小手扒拉着他:“爹,先别扒,虽说看着都死了,但蝗虫的繁殖力可强了,上头肯定有很多小崽子,如果我们扒开布,一些小崽子进去了,过不了几天,指定会生出一堆蝗虫,那咱的粮食就糟蹋了。”
“阿宝说的对。”岑老太觉得乖孙真是天赐的孩子,走一步看三步的,也不知道这聪明劲儿是随了谁了。
“奶,咱生点火,把它们通通烧了,这样能稳妥点。”岑阿宝摸着刚吃饱的小肚。
几个柴房,地窖包括牲口的窝棚都得用火把油布烧了。
油布被烧得滋啦滋啦直响。
岑阿宝几个娃一起耸动着小鼻子,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你们,你们有没有觉得烧蝗虫的味儿还挺香的。”
“有,有。”
“有点像烤肉的味道。”
“哎呀,我都有点馋啦。”
岑老太听着他们蹲地上拿个小树棍打着那些蝗虫唠着嗑,往前走两步,停了停,又不放心的后退两步,很严肃的警告:“一群馋嘴的小玩意儿,不兴偷吃蝗虫啊,这玩意儿埋汰,吃了之后肚里爬满了蝗虫,把你们小肚掏空。”
“知道啦奶,指定不吃,看着就埋汰。”
断断续续的烧了两个时辰才把油布上的蝗虫尸体烧的一干二净。
又把地上的蝗虫扫成了一堆儿,滴上点油,压点薄的柴火,全都烧了。
小院打扫干净了心里也敞亮,岑老太不放心的说:“把粮和菜挪屋去吧,咱守着还能踏实点。”
“诶。”
离老远就听着村长的呼喊声:“你家挺好的?”
岑老太也扬着脖:“诶挺好的,村里咋样啊?”
村长干瘦了一圈,都憔悴了,眼下的黑眼圈都能当墨用了:“就那样吧,这不能出来了我赶紧家家户户走了一圈。”
“大多数人都挺听话,抢在蝗灾前收了粮食,没咋糟烂。”想到啥,村长气的一拍栅栏:“有的人啊真是个猪脑子,该收粮的时候不知道收,蝗灾来了知道着急了,这不被蝗虫包围了,进了鼻子眼儿,硬生生给闷死了。”
岑老太听的都觉得喘不过气。
“村长,这样的,你赶紧挨家挨户告诉着,别见蝗虫少了就大意,赶紧烧了它们,防止小崽子长多了。”
“对对,是这么个理儿。”
岑老太心里又惦记去镇上了,搁村儿里太闭塞了,得知道知道外头啥情况啊。
岑阿宝也想去,出去之前让李香做了俩头套套脑袋上,眼睛和鼻子的地方挖了仨洞,然后用珍惜物儿半透明的纱缝在了上头。
岑老太岑老大阿宝还有祈泽尧打扮的跟山贼似的浩浩荡荡的下去了。
这一路上,他们可以用毛骨悚然来形容。
蝗虫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堆在地上,脚丫子一踩还嘎吱嘎吱的响。
有一条狗,一头驴估摸着没有及时领家去,被蝗虫祸害了,身上的毛估摸着被当成粮食都给啃秃了。
地里的粮食歪歪扭扭,高矮不一,倒的倒,塌的塌,被啃的光溜溜的,全都是密麻的小洞。
还有的不太结实的房子,树也被蝗虫压塌了。
远远看去跟一片片烂掉的棉花似的。
岑老太这叹息声接二连三的不停啊:“天灾啊,辛苦了大半年的粮就这么没了。”
终是到了镇上,镇上虽说没有多少庄稼地却也挨了祸害。
有一户人家的门四敞大开的,一个中年女子倒在地上,手里拿着粮袋子,上头爬满了蝗虫的尸体。
还有的人正着急忙慌的要买粮,岑老太正好也想买就跟着去了,一问粮价,好家伙的,吓她一跳。
蝗灾之前,一斗米一百来文,眼下,一斗米竟然卖到五百文了,这是翻了好几番啊。
就这,还有人抢破了头呢。
岑老太狠狠心,买了两斗面,八十斤的盐,兜里都快光了,回村的步子都一颠一颠的。
岑阿宝本想着问问溜达兵的情况,一个溜达兵说镇上一大部分的兵被派去前头的县城清扫蝗虫去了。
她拿出两个油纸包,里头装的是有肉沫菜沫的饼子,声音奶甜奶甜的:“这位哥哥,你说你也要去县城,我给你一份,可以麻烦你给俊俏大哥哥也带过去一份么?”
“嘿成,跑个腿而已,还白得个这个,小娃娃,你放心,一定给你带到。”
在日头最热的时候,岑阿宝他们往家赶,刚进村口便听见有人哭天抹泪:“呜呜,这个糟烂东西啊,把我的水井都给祸害了啊,没有水我可咋活啊。”
岑老太听的心惊肉跳的,脑子一抽一抽的,走路的速度都变快了:“完,咱家水井。”
“我真是长了个榆木脑瓜子啊,光顾着粮了,却把水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
水可比粮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