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盐之一弊:取卤之法,为摊灰淋卤法。得盐之法,为草木煎煮法。
此法,每场一面,需灰百担,方能取卤。而煮盐一锅,也需柴草数担。
对兴盐来说,这是弊端,因为成本太高。
但反过来看。
取卤用的草灰、煮盐用的柴草,又都需要大量的草场林场来维持,这也证明淮南有大量的可开垦的土地。
且每场一面,就需草灰百担,可知一个煮盐场,至少需要六百亩左右的柴草地,方能维持运转。
阜宁等地,皆有巡草厅,官兵需要每年巡逻,保证这些煮盐的草场地不被开垦。这也使得这些草场地,经过多年的草木生长,已经不再是盐碱地了。
这正是垦荒有利的地方。
兴盐之二弊:盐户苦难,盐商压榨,多有逃亡者。
盐户之苦,陛下耳聪目明,定有所知。
仅以阜宁以南百三十里的一处盐场来说,大前年招募了750户盐户,之后水灾、盐商压榨,至今逃亡的只剩下了80户。今年又要重新招募。
盐户之苦,实在诉说。只是既为盐户,又不能去南洋,又有巡草厅盯着不能开垦,盐商奸诈又多克扣,如何不苦?
这些都是弊端,民日疲、心日怨。
但反过来看。
这些弊端,也就都成为了利处好事。
如漕运事,最难改的,便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淮南也有十数万煮盐为生的百姓,但他们和漕工可不一样。
漕工被取代,只有靠朝廷安排给他们提供衣食,安稳生活。
而底层漕工之外,还有些漕工,有走私、携带之利,这些都使得他们不愿意废弃运河、断绝生路。
即:漕工不愿意废运河,朝廷强行废之。
可对盐户来说,他们对于去盐垦荒的态度,因为盐商压榨、天灾苦难、不得垦荒等,并不反对去盐垦荒。
相反,他们非常支持去盐垦荒。
即:盐户想要废盐垦荒,朝廷强行不肯。
因为他们之前过的太苦,这些弊端,现在都是改革中的利处。
且因为取卤、煮卤之陈旧,需要大量的草场,实际上每个盐户手里都有大量土地的使用权。
一个盐场就需要至少六百亩草场,提供他们淋卤、煮盐所需。
将这些草场,折算为垦荒入股之资,即便强行以一两一亩的数量折算,每人所得也有数百两。
他们如何能不愿意去盐垦荒呢?
既利百姓,又利社稷。
兴盐之三弊:淮南多雨、雨热同期。
根据科学院连续三年之测量,如阜宁,年均降水量,在二尺九寸;南通州,年降水量在三尺三寸……且每年的五、六、七三月,集中了全年降雨量的百分之六十有余。
五六七三个月,又是淮南各地最热的时候。
雨水集中,且雨热同期,使得地卤含量日低。
如果雨水不集中,且雨热不同期,那么就会造成热天反盐,使得地卤含量增高。
因为淮南多雨、地卤日淡、雨热同期,对于兴盐业大为不利。
但是,反过来看。
因为淮南多雨、地卤日淡、雨热同期,使其大有利于淮南兴垦。
凡要垦殖,必要雨热同期才最好,其中道理,陛下圣明,无需臣言。
兴盐之弊四:黄淮冲击,海岸外延,积土日高,地卤日淡。
宋时,淮河入海之处,在今云梯关。而今之云梯关,距海一百二十里。
因为黄河入海、淮河入海之故,海水寡淡,本就不适合直接提卤煮盐。是以才有摊灰淋卤法。
需要找专门的盐碱地,依靠地里面的盐分来提取盐卤。
这些年冲击日多,外延日远,使得海水的渗透越发困难,地卤也就越发寡淡。
但煮盐法又不得不用大量的柴草,虽然海水日退,但也不可能每年都跟着海水往前走,还要考虑柴草地是否跟得上。
盐政官员又多呆板,明明地卤已淡,却又不准换业。而盐政官员之呆板,也又无可奈何,因为一抓就死、一放就乱,一旦朝廷松了口子却又不专门管束,很快就有侵占草场垦荒之士绅。
非必须朝廷下定决心,彻底废弃淮南盐业,统筹规划兴垦之事,也正有利于一刀切之政策的执行。本朝也就只能执行一刀切政策了,更灵活的手段也不能指望各路官吏。
与兴盐之事来看,海水日退、淤土日高、地卤日淡,这些都是盐业之弊。
但是反过来看。
海水日退、淤土日高,地卤日淡,这些都是兴垦之大利。
海水日退,日后开垦出来的熟地,也就不用担心海水倒灌。
淤土日高,也就不必担心日后,海水沿着地下浸润土地,使得苏北土地反盐。
……此等事物两面性之说,恕臣不能一一列举,奏疏之外,另有书册陈述。
若陛下有废盐兴垦之意,则兴垦可行乎?
地卤日淡,淡到什么程度才适合开垦?
这些不是一句笼统之言就能决定的,臣亦有数据。
根据科学院之测算。
地卤含盐量,在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