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顺整体而言,纯粹理性去考虑,刘钰不认为垄断权是对的。
可整体考虑,所谓的整体也只存在于理论之中。
现实情况是为了让朝廷支持,必须要拿出足够的真金白银,将朝廷用于海关巡走私的任务,转嫁到贸易公司身上,这样才能让朝廷看到白花花的银子。
否则的话,可能一年连十万两的税都收不上来。
对外出口的走私好不好?若说不好,可对外走私确实可以促进国内手工业的发展;若说好,朝廷收不到钱。
理论上的最佳解,是人人遵纪守法、自由竞争、各凭本事往日本卖货、从不逃税漏税主动缴纳海关出口税,大顺也没有垄断集团。
然而这是做梦。
故而,理论上不支持垄断权,可实际操作上刘钰很支持,人家都搞垄断公司,自己这边一盘散沙,那是念叨自由贸易把自己念傻了。
荷兰的事,他早就考虑过,但此时不能说。
琉球和朝鲜……这倒可以说。
有些话,碍于政治正确,朝堂里不好说,但在这些一心求利的商人面前,就可以敞开一些。
“既然你们都看好,那我也不妨说一下。琉球朝贡有假,这一次我去了琉球,琉球出了大事,琉球王前来京城自缚请罪。琉球毛都没有,之前朝贡不过是运倭国萨州的货来我朝贸易。”
“但怎么说琉球王也是个郡王嘛,面子还是要给一些的。增发股份的时候,可以给他留一部分股权,出钱就是了。但朝贡,别想了,天朝岂能只有恩而无威?”
林允文等人早就来到了威海等刘钰,以便商量垄断权和对日开战后运粮辎重的事,此时还不知道琉球的事居然这么严重。
听到这,三块悬在心头的石头已然落下了一块。
琉球完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朝贡?朝个屁,朝廷就算再要面子,也不可能去跪舔琉球以求朝贡以维持天朝体面。
“那朝鲜呢?大人,朝鲜国和倭国在对马是有贸易的,这个我们都知道,大人当然也知道。”
“再说,朝鲜是孝子,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朝贡也来的勤。我们也打听过,他们朝贡来京,也有贸易。”
刘钰闻言微笑,摇头道:“日后朝贡是朝贡,贸易是贸易,这要分开了。今日我也不妨告诉你们,这一次的垄断权,包括朝鲜和倭国。朝廷已经派人去朝鲜了,要借用几块地。一则为鲸海移民戍边,二则嘛,便是在那开关贸易。”
“什么?”
“可当真?”
包括林允文在内的商人,都惊住了,不敢相信还有这等好事?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饼,本以为这个饼已经够大,没想到不但大而且还剖开了往里面夹了肉。
等这些商人的兴奋劲儿压住了,刘钰才道:“凡事没有白来的。对倭贸易的垄断,可以靠钱。但朝鲜的事,我是废了好大的劲儿,这可就不只是钱了。”
“若要垄断,必要答应两个要求。”
“其一,将来一旦开战,朝廷若有需要,贸易公司的船只朝廷可以征用备战。当然,仅限于海战,若是西北、西南出了乱子,你们也没有陆地行舟的本事。”
几个商人本以为会是什么大事,一听这条条件,顿时笑了。
“大人吓煞我等,我等只当什么要求。便是大人不说,我们也当为之。西洋人的贸易公司,我们也不是没询问过其中道道,也是如此。况且若无海军、朝廷,我等凭甚么垄断?若无朝廷开战,倭人锁国,我等贸易还要看倭人脸色,行贿于长崎奉行。”
“只是……这第二件,是什么?”
第一个条件没什么可考虑的,直接便可答应。商人们也不傻,均想着若是海战,打完倭人,也就剩下南洋了。
打下南洋,那还不是我等得利?那些散人的南洋海商,如何与我等相比?无论股本、关系、势力,那还不是轻松碾压而夺食?
只是怕荷兰人而已。
反正若要求最大获利,做海商的早晚要和荷兰人打,正该答应。
刘钰也没直接说第二个条件是什么,而是卖了个关子。
“有个词,我需得赠给你们,你们也需时时牢记。”
“大人请讲!”
商人们都向前微微弓着身子,做侧耳倾听状。
刘钰咬着牙,迸出来四个字。
“武德充沛。”
说罢,笑道:“什么叫武德充沛啊?既是朝廷给了你们垄断权,我且问你们,若发现公司以外的人运货去倭国,怎么办?”
这四个字,几个商人一听便懂,哈哈大笑道:“自是击沉、截货!”
这倒还真不用刘钰教他们,海商们自古就是如此,能商则商,不能商则贼。
原本历史上十几年前的琉球事件,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直接在那霸暴动,逼琉球王把积压的货都吃下去。
只不过海商们因为不能联合成公司,一盘散沙,导致有些欺软怕硬,在琉球敢打砸抢,在南洋荷兰人面前就怂的多。
这倒怪不到海商身上,只怪朝廷没有足够的海军,势力范围到不了南洋。
此时今非昔比,刘钰只需要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