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事儿吧,咋说呢?
土地既能买卖,产权又明确,那么对商人、高利贷者、地方官员来说,买地囤地就是收益率最高的。
那些乱七八糟的土地制度,虽然麻烦,但是在不断的、千百年的斗争中,达成的稳定和妥协状态。
大顺的土地制度先不先进?18世纪,你要说这玩意儿不先进,那只能说是觉得应该一步跳到理想社会的空想激进。
问题就是“太”先进了,这种先进,在法国是靠93年的风暴完成的,是需要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的双重的革命的。并且,如老马在雾月十八日里所言,这种东西,初始是有利的、但用不了几年就会被推进资本的血肉磨盘中。
以至于印度在大顺的统治下,居然出现了之前几乎没出现过的场景:失地小农起义,击杀放高利贷的、击杀地主。
在这种所有制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小农的那点地产,被高利贷、商人、官员,随便吸一吸,就得欠一屁股的债。那不就得拿地还钱?难道还有别的玩意儿?
历史上,英国尝试着在印度搞了搞类似的土地制度,结果就是【没有一个阶层,像失地小农一样痛恨我们……最开始他们把怒火释放在高利贷者的身上,但很快就是我们的统治】
而大顺这边,则是愣生生把印度,拉到了一个大顺这边经验丰富的“放贷、兼并、起义”的套路上。
农民问题,是大问题。
手工业者,也是大问题。
那锡克教、印度教、尹斯兰等等的冲突,是小问题吗?
种姓制度,是小问题吗?
这些问题,不是说不能解决,大顺可以慢慢的来。
要做传统帝国,那就是夺了莫卧儿的皇冠,你蒙古人做得印度皇帝,我亦做得。一切不变,收点税就是了。
可既是不做传统帝国,加之大顺的生产力在这摆着,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个“纺织业不如印度”的阶段。
国内的工业资本嗷嗷待哺,急需印度的棉花、黄麻、稻米、染料,还有市场。
朝廷在国内大搞基建,急需印度的税收。
资本主义的生产体系,急需“按照资本主义的需求,改造印度”。
急、急、急。
急的结果,就是失地小农、失业手工业者、传统封建兵、种姓士兵、宗教……还有就是大顺这二三十年间培养起来的印度的资产阶级——搞包买和手工工场搓棉纱的——民族工业资产阶级,也跟着不满了。
而偏偏,这些不满,大顺这边都有各自对应的利益阶层。
印度失地小农的诉求,大顺没法解决。这是大顺的金融资本、土地投机商、放贷的、以及实学派的殖民地官员的利益。
难道让他们让利?
手工业者的诉求,大顺没法解决。这是大顺的工业资本、航运业、金融资本、种植园主、煤铁联合体的利益。
这个更不能动。
宗教、这个属于是文化冲突,几乎无解,自不必提。
封建兵员、当地种姓兵员的诉求,这个大顺更没法解决。
这既是大顺对印度兵员的不信任——大顺不是没有边疆的民族士兵,比如扶桑的森林轻步兵,但是绝不会让他们在老家当兵。
再一个,也是大顺这边的“潜在造反者”的压力——去印度当兵,最起码还是条活路。一有灾荒,反正也得救灾,而印度那边也得发饷银,这两件事合一起,不还省钱嘛。
这个就更不能动了。
那印度的旧封建主的诉求呢?这个更不用提。
印度刚开始起来的萌芽的工业资本家的诉求呢?这个还是无解,大顺这边的工业资本想要把棉花变成棉纱这个劳动过程中的剩余价值也拿走。而且,大顺这边也急需解决就业问题。
一个个的问题,全都无解。
亦或者说,不是无解,而是李欗此时真正的统治基础变了,在印度这边的利益要符合支撑他王座的那些人的利益。
好比说,放贷的金融资本:妈的,你不让我去内地圈地囤地,老子在印度兼并也不行?那你不让我在印度放贷、兼并,行,那你让我去河南、湖北、陕西等地兼并呗?
当初我们支持你,是因为你给我们承诺,我们不在内地兼并,也能找到赚钱的路。
而不是因为我们有脑子,理性的知道外部金银奔向内地兼并土地,会造成大起义把我们全挂树上。
我们作为一个整体,压根没这个脑子。
我们只是饕餮的、对金银的血食欲望,被你在印度、南洋、扶桑等地暂时满足了而已。
那你在印度搞小地产所有制,不就是方便我们盘剥的吗?
某种程度上讲,大顺确实做到了用三十年,完成了历史上英国从1757年到1857年这一百年的事:种植园、棉花、靛青、铁路、稻米、征税、棉纱、关税、土地制度……
但也正如老马评蒲鲁东:【好的方面和坏的方面,益处和害处加在一起就构成每个经济范畴所固有的矛盾……所以应当解决的问题是:保存好的方面,消除坏的方面……】这显然是扯王八犊子的空想。
于是,大顺也只用了三十年,逼出来了一场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