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口之家、百亩之田”的真正盛世。
甚至一些想法,也已经在军队中流传开来,一些青年军官更是深以为然。
虽然这些激进的想法已经流传,但新学一派的内部,整体上倒还没有十分激进,大部分还是支持现状。
包括这一次扶桑西海岸探矿移民、以及山东挖河道这等逆天而行的政策,他们也多支持。
应该说,矛盾还没有激化到那种程度。
只不过,因为新学一派的人,识字。
所以,一些小册子,很容易通过印刷术,在这些识字、却又被主流文人边缘化、偏偏实际上他们又掌握着先进生产力和科技的人当中,流传极快。
而偏偏,大顺对外扩张的主力识字人口,又都是新学派、或者叫实学派的。
他们走南闯北,真的见到了北美的广袤土地、见识到了大洋洲的草原万里,也经历过东北的苦寒蚊虫,而且还懂算术。
所以他们相信,五口之家、百亩之田的梦想,是可以实现的。
只不过,他们和儒家的复古改革派所不同的,便是他们还是相信刘玉所描绘的美好未来,这和将来发展工业也不矛盾。
区别就在于,比如刘玉在苏北搞得圈地、盐垦等事,他们就觉得,这事完全可以干的再漂亮些、再温柔些。
比如朝廷若是真如他们设想的那样有个一亿两的收入,完全可以造船,不去考虑盈利,而是把这些人送到扶桑南大洋垦荒。
实在……实在不必复刻对运河漕工、五岭商路脚夫、扬州盐工、苏北盐户的那种残酷镇压。
而且,很多人对于这些事,也是颇有微词的。比如五岭脚夫起义,这事在他们看来,既是把贸易中心从广东转移到了松苏才导致的五岭脚夫起义,那么就该松苏这边得利的大商贾出钱,安置这些人去垦荒才是。
其实,这就是大顺的启蒙运动。
只不过,因着大顺这边,反教会、反宗教、反封建继承法、反贵族等诉求,没那么强烈的需求。
所以表现出的形式,是以一种萌芽的“权利和义务之统一”的思想为主的。
而这种想法的典型,就是围绕着大顺改革绕不过去的贸易中心转移之后,得利者是否应该出钱安置旧商路上的失业百姓所展开的争论。
看上去,大顺参与一战,内部歌舞升平、勃勃生机。
欧洲打的头破血流,连北美东海岸也未能独善其身,唯独大顺这边安安静静。
实则,一战对大顺造成的影响,不比直接几十万军队列阵对轰的影响小。
实学派内部,开始出现了非常激进的思潮——一战打完后,我们怎么办?我们要干什么?
因为,从最开始,大顺的种种改革,走到现在,明眼人都觉得,这一切都是在为这场世界大战所准备的。那么,现在这场世界大战即将打完了,兴国公等那一辈人已经老了,甚至现在也不管太多事只是蹲在山东挖黄河、修道路。
实学派的很多人都陷入了一种说不出的迷茫当中——之前的一切,都看懂了,是为了一战,那么之后呢?
如果说,历史上的法革,是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也即七年战争的失败,最终爆发。
而此时的大顺,则陷入一种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即将打赢,但打赢之后怎么办的迷茫中。
大顺这边,自古以来,对这种事,尤其是激烈的变革,是不怎么喜欢空谈的。
王莽也好、安石也罢,激进的变革,是要拿出具体的东西的:地、税、法、钱、政,这些实际的东西,而不是空谈的东西。
包括历史上颜李学派等人,他们写的东西,侧重点从不是“经”,侧重点是“艺”——官制、税收、田亩、学堂、人才选拔、军制等等这些东西。
经,是我们这么做是对的,着重点在于论证“对”。
艺,是我们应该这么办,着重点在于“办”。
因为从始至终,“对”这个东西,其实从诸子百家开始,大家的态度其实基本都是一致的。什么是对?国泰安康、人民安定、有衣有食。
儒、墨、杨当时的三家显学,都是在讨论这个的,无非是在“怎么办”这个问题是,分歧极大而已。
新学派存在的最大意义,是潜移默化地灌输了一些方法论,解决“我们应该这样做”的“这样”,到底是“怎样”的问题。
是以,大顺这边的启蒙运动,和欧洲那边的,在表象上完全不同……因为大顺这边普遍不信教,所以不可能从经院哲学衍生出的人与神的关系,搞出一堆“不辩自明”、“不言而喻”的东西。
反倒是,因为大顺这边普遍不信教,所以大顺这边的启蒙运动,围绕的是“权利和义务的统一”、“土地所有制到底是国有制还是私有制”、“是否要限定商人购买土地”这些东西来的。
这也和大顺这边的官方意识形态有关,因为实际上大顺理论上的官方意识形态,陈亮叶适等人那一套,也是“以艺修身、艺大于经”这一套由内而外的东西。
当然,是内核。
也正是因为如此,由外而内的内核,所以叶适等人的想法,才会是全面复礼,以方方面面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