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张秋之绝笔。
愣生生把一个繁华大镇,弄到绝望,弄到士绅写下了“张秋之绝笔”这样的词,作为张秋志的最后一句话。
临清还剩下的八万人,是因为漕运被废了之后,但运河凑合着还能用,多少还能有些贸易。
但也仅限于此了。
一旦黄河再从山东过境,仅存的几个还能支撑的运河城市,全都得死。临清的那八万人,可能也就能剩下叁万。
当然,也不能,这些事都怪到刘钰行海运上,而是多方面的因素造成的。
首先一点,就是之前的山东漕运区,一切配置、水利工程,都不是围绕着灌溉、发展农业生产来的。
而是山东有漕州县虽多临近运河,但农业水利资源却极其匮乏,仅有的汶、泗诸水,泰、沂、滕诸泉也被纳入漕运体系之中。
在不能满足运河充足水源的情况下,地方州县是无权使用这些河道或泉源的。
这个问题,从明中期开始,就已经频频成为问题。
保漕运为第一优先级,为此甚至是默许黄河向南决口的。沿途的河流,都要为漕运补水。
而漕运的时间,又基本上和灌溉期重合等到夏天雨季到来的时候,那时候不缺水,但他妈的运河水也大,又要往外排水这就导致了旱天要用水的时候,用不了;雨季不要水的时候,往外排。
听起来,刘钰行海运,解决了漕运问题,应该是个好事。
但问题在于,数百年间,频繁的水利工程,都是围绕着漕运来的,已经基本把原本的灌溉体系给破坏了。
漕运本身带来的工商业,养活了一定的人口。而且漕米可以稳定米价。
废掉漕运,是个系统工程,因为“非废运河,无以治黄”是废漕运的一个重要理由。
即便不解决黄河可能决口的问题。
只之前漕运带来的诸多水利工程的反农业性质,这些数百年积累的坑,不是废掉运河就一下子解决了的。
这是一个方面。
另一个方面,废掉运河,大量的人失业。
本身,运河区就是闻香教、白莲教、青莲教这些教派的重要传播地。各式各样的变种,层出不穷。
废运河之后,鲁西北、鲁西南地区,至少发生了六七次成规模的起义。
战乱,起义、厮杀,围剿,这又是一波破坏。
最后,就是一些决定性的、根本性的因素。
山东除却这几年发展较好的沿海莱登地区除了控制着对朝鲜的贸易、海军基地、新兴起外,还有可以通过海路闯关东刨除掉这两个地区,山东一共也就大约7500万亩的耕地。
在取消了人头税,或者叫把人头税夹在土地里只能算是朝叁暮四不算取消后,隐匿人口已无必要。
统计之后,山东人口已经破2200万了。
2200万人,7500万亩耕地以20世纪30年代的统计,鲁西南、鲁西北地区的复种、套种、两年叁熟率,也只有30%实际上,山东已经出现了人多地少的大问题了。
此时的生产力水平,就这个样了。
之前的大规模水利工程,都是围着运河、漕运、盐运打转的。
平准亩产是多少?算上复种率,其实顶天,也就200斤,甚至可能也就170来斤。
人均叁亩半地,要是真正达成了均田,刨除掉平均每年6个县受灾的现实,也就是人均600斤粮食。
听起来,好像还行。
但现实不是均田的,不能真的去算“平均粮食占有量”的,平均不了。
现实也不是没有灾荒的。
现实也不是没有贪官污吏的。
现实也不是没有佃户要交租子的。
现实也不是商人不趁着交税的时候压粮食价格的。
后世的人,吃着大量的油脂、鸡蛋、奶、肉、感觉一天一斤粮食,够吃了。
这年月,干活的老百姓,你给他一天两斤粮食,他也就溷个七八分饱。
况且,这些土地是不是全都种粮食呢?
有没有种经济作物的?种棉花的?种花生的?种枣子的?实际上,还是很多的。
没有土地,就得冲向那些原本不适合作为耕地的地方,而这,又进一步破坏了原本就很脆弱的生态结构,旱涝频发。
除此之外,经过在山东的一些统计数据,刨除掉青岛、威海等这样的奇葩城市,这些奇葩城市的男女比例达到了180比100,但很正常,证明去做工的多。刨除掉他们后,很多地方的男女比例,也达到了110比100,甚至130比100的情况。
种种以上这些因素加在一起,促成了很多的问题。
但所有这些问题,都比不上刘钰现在提出的话外之音。
他要让黄河走山东!
这等于是直接往火药桶里扔火炭。
黄河对于绝大多数百姓而言,就此时的生产力水平,都意味着灾难。
没有省份,愿意让黄河经过自己家门口。
从开封往下的河段,没有人愿意。
不干,黄河就不决口了吗?
当然不是。
不干的话,黄河决口,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