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平阳城。
街巷深处有座漆红刷绿琉璃顶的三层阁楼,满挂红纱。
那是平阳城最大的销金窟,百花楼。
每逢七夕,百花楼就会挂出红绸红帐,送新选花魁娘子“出阁”。出价最高的客人将在锣鼓喧天中,欢欢喜喜地与花魁娘子“成亲”,做一夜夫妻。
如今正值一年七夕,今夜百花楼因出阁宴格外热闹。丝竹管弦奏出缠绵曲调,脂粉浓香与靡靡之音交织铺展,伴随着娇媚含羞的莺啼燕啭,轻易就能哄得那些公子爷掏空钱袋。
戌时一过,紫檀梆子敲九响,鼓乐尽歇。
**宦娘头戴红花,手中牵着一根红绳,施施然挪下楼。宦娘在一帘红帐前定住身形,晃晃手中红绳道:“今儿是百花楼闺女的出阁宴。老身打眼一瞧,在座诸位均是相貌堂堂、仪表俊朗,皆是个顶个的好儿郎。可惜春容今夜只嫁一人。”
“宦娘,说那么多场面话作甚,哥们儿谁还不知道这出阁宴是怎么个安排不成?”
“别废话,赶紧开始掀轿衣!”
百花楼花魁出阁宴的前菜有个名儿叫做“掀轿衣”,常在平阳城花街柳巷浪荡的男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百花楼内有张圆台,取名“瑶台”,仅以四根绳索吊在空中。出阁宴这晚,花魁娘子身着薄纱立于瑶台之上,四周垂落红纱遮盖。扯动宦娘手中的红绳,即可拉起笼住瑶台的红纱,显出其中丽人绰约身形,故而得名“掀轿衣”。
想要掀轿衣,便得拿出相应的价码。红纱一旦拉起,百花楼楼内这些公子爷皆可一饱眼福。只是如此一来,便少有人肯出头竞价。但百花楼毕竟是这平阳城头牌的青楼,只一个法子,就能叫那些公子爷们为掀轿衣争得面红耳赤。
那圆台台面通透若无物,若立于瑶台之下,仰面便可一窥芳庭。
拿到掀轿衣的资格,同时也能赢得这个绝佳席位。
宦娘三两句话后,厅堂客座立刻热闹起来。一楼坐着的多是些贩夫走卒,为能掀轿衣争相竞价。他们都明白,这前菜还能捡漏,后边的正菜,千万个轮不到他们头上。
吵嚷之中,却有一人静静坐着,怀中抱一柄枪,仿佛楼内喧哗半分吵不到他耳中。
在这纸醉金迷的环境中,他静得格格不入,亦俊得格格不入。宦娘将目光锁在他身上,直觉他不怀好意,却又不便在此时前去套话。
常有江湖人光顾百花楼,从前闹出过几次人命,亏得宦娘与官府有私下里的交情,才能次次安然过关。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今日是百花楼一年一度的大日子,马虎不得。
尤其江湖之人穿着并不讲究,而这位爷衣着尽显富贵。怕不是什么简单的江湖人!
于是宦娘吩咐看门护院的打手仔细着,莫叫他掀起什么乱子。
热场的前菜最终叫价五十两纹银,较之往年翻了好几番,惊得宦娘不由打量起这位赢得掀轿衣资格的恩客。
只见一位面容阴鸷的持刀的老人,没有言语。放下银子,一刀刀割了绳索。任由瑶台落下。
老人手脚粗鲁,一下抓住瑶台中的佳人。向宦娘使了个眼色。
宦娘心领神会,连忙在前带路。
被老人圈住的佳人瑟瑟发抖,哭的梨花带雨。
角落里,怀抱枪的男子手捧一纸画像,眼珠在老人与画像中来回转动。眉宇之间竟有满意之色。
于是在热闹声中,将一柄长枪拍在桌上。
这一拍动静不小,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注视过去。
“我这柄枪,杀过一百零九个人,一百零九条人命,买你一夜。”
一脚踩上座椅,神色轻浮,盯着赵灵。
宦娘眉头微锁,示意楼内打手做好准备,若他动手搅局,那些高价请来的好手定会叫他尝些苦头。
看客姑娘们窃窃私语,有些年长的姑娘更是等着看笑话。
一片絮语调笑声中,宦娘蓦然轻笑开口:“这位爷说笑,死人的命不值钱,活人命才值钱。”
付了银子的老人心觉有趣,哑然失笑。
男子神色不满,立刻倒转矛头,横枪指向老人:“小娘儿们不懂,你这使刀的也不懂吗!你笑什么?难不成你觉得你的命比较值钱,那刚好,我就用你的命来换小娘儿们这一夜。”言语挑衅。
二人身旁的看客姑娘惊慌失措,纷纷退开,以免遭到殃及。
宦娘示意打手们上前处理。
不料枪光一闪,打手们还无动作,老人所持佩刀已然坠落,男子却仍站立着。
“你的命确实值钱!”男子话音落地,持刀老人亦随之倒地。
只在刹那间,那人便已丧命。
二楼看客中亦有江湖人,见状不由低声惊叹:“好快的枪!”
浓重的血腥气随着鲜血晕开在百花楼楼内弥漫。打手们自忖不是持枪男子的对手,皆停住脚步。
“杀……杀人了!”
后知后觉的人们慌乱起来,已顾不得什么出阁宴,争相夺门离去。
宦娘更是通知小厮报了衙门。
男子不紧不慢,将枪拍在桌上,从怀里掏出画像,提起老人的佩刀,连着画像插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