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荆无命等人上山且不表,单说方仁。
青云山下青云村,作为进山的门户之地,日常自然是有挺多行人的,所以这客栈也不难找。
方仁虽然年纪小,但有一说一,他身上的钱其实也算不得少,毕竟他爹的遗产都传给他了。说多不算多,但按着之前的日子在村里用的话,也够他用个十几二十年的。
所以嘛……吃好喝好住好,完全没有问题。
方仁在青云村唯一一家没有名字的客栈开了一间好房,又点了点好吃好喝的,就这么住下了。
在天字三号房,方仁住下了。
常言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这月黑风高的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螣江之上,在隐隐灯光的映衬之下,远远有一个宽袍大袖、戴着斗笠的人影,乘着竹筏缓缓漂来。
当竹筏靠岸之际,倘若有人在旁边,那便可以看出,这个戴斗笠的人,身上穿的并不是什么“宽袍大袖”,而是一件古旧的袈裟。
他停好了竹筏,缓步上岸,把竹筏在码头上系好,接着摘下了斗笠,背于身后。
再看他头上的头发,起码有两个月没有剃了,光头已然成了圆寸。但仔细看的话吗,也能看得出,头发下隐隐还有戒疤的痕迹。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僧人。
但很少有他这样的僧人,毕竟,他腰里挂着一把刀,一把血迹还未干的刀。
那僧人往村子里看了看,很快便找到了自己要去的方向。在这样一个小村子,晚上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活动的。偶尔有几家亮着灯,但街上早已空无一人。
在不知多久以前,曾有人问过一位传奇杀手,什么是最完美的谋杀?
那位杀手给了一句非常值得回味的回答:
杀就好,不必谋。
在许多人看来,这并不是一句很靠谱的话,但在那位杀手看来,这却是最好的一种方法。
高端的杀手,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方法:
找到要杀的人,走过去,杀掉,转身走人。
而今日这位僧人,便是奉行此道之人。
螣江水是冷的,从江面上吹来的风是冷的,僧人腰中血迹未干的刀是冷的,他的心也是冷的。
这位僧人从腰中拿出一个皮酒壶,拔开塞子猛灌了一口。摸了摸怀里那两锭赤金元宝,一直冷着脸的僧人笑了。
自古道,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酒是白的,喝下去脸是红的;银子是凉的,攥在手里心是热的。
这位僧人的工作很简单,拿钱,杀人。
有人找到他,要买一个人的命。
谁找的并不重要,他只管拿钱杀人,雇主身份是谁与他无关。他只需要知道,自己要找一个叫青灯客的儒门行者,那便足够了。
这位僧人没有乔装改扮,也不需要蹑足潜踪,他只是像个普通僧人一样,缓步走到了那家客栈。
快到客店门口时,用一块棉布擦了擦刀上的血迹,随手把沾了血的棉布一扔,大步走进客栈之中。
“青灯客住哪间房?”
僧人脸上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表情,只是淡淡地问了正在打盹的柜台伙计。
“什么青灯客?”伙计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面前的僧人。
“他手里应该拿着一盏青铜油灯。”
“啊……我想想……”
伙计又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了一点,然后很快就想起来了这位拿着油灯的奇怪客人。
青灯客的造型没法让他那么快就忘掉,毕竟大白天举着一盏造型极为古谱的油灯满街走的人不多。
“您是?”伙计看了看面前这位僧人,试探性地问到。
虽然这位僧人腰里别着一把刀,但这毕竟青云山脚下,店小二对于那些天天把脑袋挂在腰上的修真之人也是极为熟悉了,谁还不带着兵器出门啊,根本没想到僧人的目的。
而且话说回来,在青云山脚底下当众杀人?这事儿起码一百年没发生过了吧?压根没有人会往这想。
“青灯客的朋友,找他借点东西。”这僧人一脸人兽无害的笑容看着店小二,然后在柜台上放了一块碎银子,“在他旁边再给我开一间房。”
店小二赶紧接过柜台上的那块银子,拿出一个挂着小木牌的钥匙,上书四个字:
天字五号。
“您的那位朋友住在天字四号,您就挨着他在天字五号吧,天字头的都是本店最好的房,您看怎么样?”
“好。”
僧人拿着钥匙牌,缓步走到了三楼,找到了天字四号房。
一阵敲门声过后。
青灯客刚睡着,就听到有人敲自己的门,稍微有点不耐烦地问到:“谁啊?”
“我。”僧人的声音中不带着任何情绪。
“你是谁?”
“朋友。”
“哪位朋友?”
“找你有事的朋友。”
“什么事?”
“借点东西。”
“借什么?”
“可否开门一见?”
听着这通莫名其妙的话,青灯客更加不耐烦了。刚睡着就被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吵醒,青灯客想过去骂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