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翰一介魂灵能在世间游荡这么久,靠的就是一股执念。
而岁宴的这声质问,无疑是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他的动作骤停,停在原地,单手扶额,似是极为痛苦地重复着岁宴的话。
“婉儿喜欢的,是易瑾,还是我?”
随着他对自己的质疑,他周身的黑气更加紊乱,毫无规律地四处冲撞。
不仅是朝着岁宴和祈佑的方向来,更是连自己都不放过。
李子翰被一股黑气正中左胸,一声闷哼从口中溢出,身子晃了晃,而后跌坐在地,嘴里还在念叨着。
“婉儿喜欢的,到底是易瑾,还是我?”
岁宴见状,伸手在空中轻点,一团如同雾气一般的东西从指尖飘出,从李子翰的额间钻了进去。
在最后一丝尾气消失之后,李子翰就像是被剪短了细线的木偶,脑袋和肢体顿时卸了力。
祈佑仍旧没有放松警惕,紧握着长剑,问:“这是?”
“方才我故意大喊来分了他心,趁着他思绪不稳的时机,控住了他的心神。”她解释道,“这下他便只能听我的指示,问什么,他就会答什么。”
这是在下头的时候,用来盘问那些凶鬼的招数,通常只能在对方被折磨得神志开始涣散的时候,才有效果。
岁宴示意祈佑可以把剑收起来了。
可祈佑不是鬼,面对他从未见过的术法,他选择小心对待,依旧浑身紧绷着防止李子翰再次暴起攻之。
看他这样严肃的模样,岁宴也没因着本事被小瞧而气恼,反倒是觉得他有些固执得可爱。
“李子翰,你从哪学的这手阴毒的本事?”岁宴问道。
被她的术法制住了的李子翰似是有些反应迟钝,歪着头想了好半晌,才缓缓开了口。
“我死后不知道第几年,有一次路过一片坟地,在那发现了两个女人。”
“一个趴在地上苦苦哀求,语气听起来极其虚弱,就像是命不久矣;另一个女人漂浮在空中,看起来像是……像是我这样的。”
他这样的?
那岂不是鬼?
岁宴皱着眉,继续听他说。
“后来,那个双脚腾空的女人指尖在空中画出了半个符咒,又用什么东西刺破了那个哭闹女子的手,取了她的血补全了另一半。而后那符咒又一分为二,飘进了二人额间,闪了一道红光之后就消失不见。”
“我见她们模样奇怪,像是在进行什么奇怪的仪式,便躲在一旁偷看。”
“那红光消失了之后,前者又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在原地消失不见。而那个本是奄奄一息的女子竟攀爬着站了起来,我看她虽然脚步有些漂浮,但全然没了之前虚弱的样子。”
“那时候我便知道,她们,在借命。”
借命?
岁宴骇然,手心竟冒出了汗珠。
人命,怎么可以借?
“所以后来,你就借了易瑾的命?”岁宴问。
“后来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我飘荡至塆西,发现了婉儿。”
“虽然她的样貌已然有了改变,但我知道,那就是婉儿,我的婉儿。”
“只是为什么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男子?”
“婉儿只能是我的!”
讲到这里,李子翰握紧拳头捶了捶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祈佑怕他又像之前那样偷袭,祭出长剑,横亘在他与岁宴之间。
好在他除了那一时的激愤,并没有别的举措,而是依旧像是被操纵一般,将之后的事娓娓道来。
“我的记忆一向还不错,即便过了不知道多久,依旧记得当时那个女人画的符咒是什么样的。趁着易瑾和他爹上山的时候,我借了他的命,取代他成为了易瑾。”
岁宴对这里倒是并不陌生,毕竟在易瑾的命簿里已经看到过。
“易瑾他多好啊,有个这么有本事的爹,他却不会讨他爹的欢心,”李子翰讥笑一声,“换做我来,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便帮那老头子赚了不少银钱,倒是让他们父子关系和睦了不少。”
他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同前世那个只知苦读诗书的文雅书生大相径庭。
看得岁宴有些作呕,废了好大的劲才按耐住了想要打他的冲动。
“后来我和婉儿成了亲,便借口要出门闯荡,就带着婉儿离开了塆西。”
“本是想着山里空气好,又没有那么多琐事烦人,婉儿先天不足之症,不出几年应该就能养好。谁料后来,婉儿却一直郁郁寡欢,身子也大不如从前。”
李子翰顿住了话,从喉头里发出了一阵呜咽。
“有天,婉儿说怕自己时日无多,说是要给我纳妾。我本是不同意,后来无意之间脑子里又浮现出了那个符咒。”
“既然我可以替自己借命,那能不能……也替婉儿借个命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偷学的缘故,我借易瑾命的时候,只用跟着那个女人的举措如法炮制就行了,可是到了婉儿身上,倒变得艰难无比。何俪娘死后,婉儿的病情只有了刹那的好转,我便知道,我还得再借别人的命。”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法子的缘故,渐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