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山又愣了一下。
抽回自己的右手,抬起胳膊肘一看,果然,胳膊肘上有块不规则的胎记。
其实算不上胎记,只是这地方始终比周围的皮肤白。
从小就如此。
老爷子看见这块胎记,笑着点头:
“就是这个,都五十年了,还是比别的地方白。”
姜山终于相信了,眼前老人,的的确确是自己的亲爹。
他一下绷不住了,重新握住老父亲的手,两行清泪从眼窝里流出来。
老爷子半眯着泪眼,朦朦胧胧地看着这个苍老的儿子,似乎想从五十年的岁月里,把一个面容模糊的两岁小男孩,演变成面前这个头发灰白的人。
想象着孩子渐渐长大的过程,幼儿,儿童,少年,青年,中年,再到现在两鬓苍苍。
可是无论怎么想象,那半个世纪的光阴,终究错失了,再也找不回来。
姜萍靠在赵体育身上,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管涛拼命忍住,最后眼泪还是冲出了眼眶。
姜鸿宇的喉咙里,也像噎着一个铁疙瘩。
这时候,早已有河西村的村民围上来,涌进姜家的小院。
本以为能看场热闹,没想到欢天喜地地进来,却看见每个人泪眼汪汪的,于是都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等他们事后知道怎么回事时,个顶个都惊掉
了眼珠子。
早听说姜山小时候是跟着他母亲一路讨饭来到这的,竟想不到,当年那可怜的孤儿寡母,居然是大人物的家眷。
他们又想到,姜兰怎么没来?
姜山姜兰是兄妹俩,怎么亲爹来了,只看儿子,不看闺女?
于是,一些好事的人赶忙跑到姜兰家里,跟姜兰说:
“大祥他妈,你亲爹来了,你亲爹来找你了!”
姜兰领着大孙子在门口玩耍,听到这话,破口骂道:
“你亲爹才来了呢,从坟里爬出来找你!”
那人被骂的噎了一下,啐了口唾沫:
“呸,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舌头烂了才多管闲事来告诉你!”
于是又走了。
人家知道姜兰不信这话,也都不来跟她说了。
可是,她还是从儿子郭大祥口中听到了真实的消息,说村里来了辆大汽车,直接开到舅舅家门口,人家都说是舅舅的亲爹找过来了,是不是真的?
姜兰顿时想起先前别人告诉她的,一拍脑门,哎呀,原来人家不是哄她,她亲爹真的来了。
坐大汽车来的!
姜兰赶忙领了自己的大孙子,一溜烟跑了过去。
一进门,扯开嗓子大喊:
“爹呀,爹你原来还活着,你总算找来了,爹呀,没想到我也是有爹的人了!”
姜兰原以为,自己苦
了一辈子,穷了一辈子,总算时来运转,被有钱的爹找上门来了。
那以后是不是可以飞黄腾达,过上好日子了。
两个儿子也能托这位姥爷的福,到城里找个像样的工作,以后都能娶上媳妇了?
可是,她脑子里想的花团锦簇,现实却没那么美好。
姜鸿宇走上来,铁面无情地告诉她,老头子不是她亲爹,两兄妹不是亲的,是堂兄妹。
姜兰一下子哑火了,不相信这是真的,一定是侄子故意骗她。
姜兰冲进屋里,想找老头子理论,问他是不是故意偏心,只想找儿子,不想找闺女。
可是一进屋,看见端坐的笔直的老头子,一下子被老人身上的气度吓到不敢说话。
其实老爷子这时候一点也不凶,只是他身上有种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的冷峻。
姜兰不敢喊叫了,规规矩矩地问:
“你,你真不是我亲爹吗?”
姜老爷子还算和气地说:
“我是你大伯。”
“那,那我亲爹呢?”
“你爹前些年已经过世了,但你还有弟妹在老家,我等会儿告诉你地址,你去跟他们联系。”
姜兰眨巴眨巴眼,问:
“那他们是当官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普通百姓。”
“哦,那就算了吧。”
姜兰问了一场,没问出什么有用
的东西,也觉得没意思。
姜鸿宇看见姜兰的大孙子,突然想到,这孩子当初还是程雪飞给接生的呢。
当初包在衣服里黏糊糊的一团肉球,没想到一眨眼,小肉球已经满地跑了。
小家伙随他爸,皮肤是古铜色的,虎头虎脑,不过,眉眼之间,似乎能看到他妈朱彩云的痕迹来,有些清秀,估计长大了也不丑。
这孩子的妈虽然可恨,但到底孩子是无辜的。
姜鸿宇从桌上抓了把果子,在小家伙面前蹲下,带着笑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看着姜鸿宇手里的果子,咂着手指头,不肯说话。
姜兰推了推孩子:
“说话啊,这是你表叔,你名字还是你表叔给你起的呢,快告诉你表叔,你叫啥名。”
小家伙这才不清不楚地说:
“涛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