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体育说完这一切,再次去看姜鸿宇。
却见姜鸿宇刚才那冷若冰霜的脸色,已经开始融化了。
而且,不知是不是赵体育的错觉,他恍惚见到姜鸿宇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他不敢多看,把目光挪开。
干咳了一声,继续说:
“萍萍已经把满仓县那边的工作辞了,要到这边,帮飞姐处理财务问题。
我想着,这样也不错,她一个人在满仓,我确实不放心,她要是在这,离我近一点,我可以顺便照顾她。
而且,在飞姐这边工作也挺好的,飞姐的事业,以后肯定会越做越大,我一个人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萍萍来了,也算是帮我的忙,帮飞姐的忙。
飞姐常常跟我们说,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未来几十年,社会必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个人只要有能力,就有伸展拳脚的机会。
我相信飞姐的话,她比普通人更有远见。
所以,我跟萍萍是这样想的。都是打工,为何不给自己人打工呢?
我希望以后可以和萍萍共同努力,努力组建我们的家庭,努力做一份我们自己的事业,也帮着飞姐去实现她的志愿。
哥——我跟萍萍不是心血来潮,我也绝没有玩弄感情的想法,我们认真
地谈过我们的未来。
我知道她比我大五岁,但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个小姑娘,我们之间,没有年龄上的差距。
我也绝不会因为比她小,就让她让着我,我发誓,以后我都听她的,让她当家,家里的事,都让她做主!
对我来说,能遇到萍萍这样的女孩,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我知道我现在说再多山盟海誓都没用,我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不是说空话。
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自己。”
说完这些,赵体育又抬眼看了姜鸿宇一眼。
姜鸿宇脸上的表情自然了很多,这时,他伸手,端起桌上的那杯茶,喝了一口,润了下嗓子,问了一个很突兀的问题:
“你知道我跟萍萍从小没有母亲吗?”
“我听萍萍说过。”赵体育赶忙回答。
姜鸿宇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长篇大论的语气说:
“我们的母亲早早就过世了,我爸也因为工作忙,经常跟着工程队到处走,常常不在家。
我跟萍萍从十岁多一点时,就开始自己照顾自己,我们就住在那天你去的那座房子里。
夜里没人的时候,萍萍会问我,说妈妈长什么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留着什么样的头
发,和村里的谁比较像。
我就告诉她,说妈妈长的什么样子。
但我不敢告诉她,妈妈和村里的谁比较像。
我知道,一旦我告诉她妈妈和哪个人比较像,她肯定会在心里把那个人认成是妈妈。
但人家不是我们的妈妈,我怕到时候萍萍把人家当成妈妈,但人家不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时,萍萍肯定会感到难过。
所以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妈妈具体像哪一个人。
但其实,我自己也忘了妈妈的样子,我只是——凭我自己的幻想,给萍萍编造了一个虚幻的形象。
她须要一个可以幻想的,但不能具体的形象,为的是,让她在心里有一个安慰,让她觉得自己也是有妈妈的。”
听到这里,赵体育心里的某根弦突然断了,没有任何征兆地,眼泪从他眼眶里涌了出来。
他太能理解那种没有妈妈的感觉了。
没有妈妈的孩子,在心里永远有一块无法填补的空洞。
只不过,大概赵体育早已习惯了从小无父无母的状态,很少会为自己而感伤。
可是此刻听到姜鸿宇说起姜萍的这段经历时,赵体育内心的情感瞬间崩溃了。
他可怜的萍萍,原来一直靠着哥哥给她编造出来的妈妈形象而支撑着整个童年
。
赵体育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疼的滴血是什么滋味。
他真的是心疼到难以呼吸,只能任凭眼泪从眼眶里滚落。
姜鸿宇继续说,声音有些沙哑:
“所以,我常常想,这些年,没有一个人能走进她心里,是不是跟这段经历有关。
萍萍不会轻易让一个人走到心里,因为一旦走进心里,就会成为软肋。
我们这个家,经历了很多波折。
小时候没有妈妈,成年以后,因为我高考落榜,她又不得不帮着支撑这个家。
她身上始终有个担子,现在我让她把这个担子卸下来,我告诉她,你可以去谈恋爱,可以去结婚,但她已经习惯了身上的担子,一时卸不下来了。
所以,如果将来有一个人,能走到她心里,能让她卸下肩上的担子,我希望那个人要有始有终,而不是随随便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赵体育抹了把眼泪,想跟姜鸿宇承诺,他一定会永远留在姜萍身边,绝不会离开。
但他喉咙里发哽,说不出一句话。
他长这么大,从没在别人面前哭过。
这是破天荒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