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程雪飞先得到消息的。
她是听来照相馆取照片的人说的,那人嘻嘻哈哈地告诉程雪飞:
“程师傅,你听说了吗,革命脸被人打了!”
程雪飞起初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计划生育的工作特别难做,说难听点,在老百姓心里,干的是让人断子绝孙的事,免不了跟人起冲突。
偏偏张春桃工作方式又特别激进,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据说被人打了不止一次了,甚至好几次被打的头破血流。
程雪飞问那个人:
“是在哪个村被打的,什么人下的手?”
那个人幸灾乐祸地回答:
“不知道,她不是被人当面打的,是被人暗算了。”
暗算?
这可跟上门工作被人打的性质不一样啊。
被人存心暗算殴打,事情就严重了。
程雪飞问伤的怎么样,那人说昨晚昏迷了半夜,直到今天早上才醒,据说很严重,一棍子打到头上去了,满脸是血。
乡里的卫生所治不了,天不亮就找了拖拉机送到县医院去了。
张春桃是到坝子村做工作时被人打的。
当场被打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没有行人,她就一直趴在那没人管没
人问。
因为是一个人住,也没有任何人来找她。
最后是坝子村一个赶大车的老汉,因为往外地送货,路途遥远,回来的晚,骡车经过这里时,车头挂着的灯照见了自行车辐条发出的金属光。
老汉“吁——”了一声,拽紧了手里的缰绳,让骡子停下。
借着月光,模糊认出了是辆自行车,心里一喜,跳下骡车,要去看自行车。
心里正有些纳闷,谁会把自行车扔在大路上?
也不知这样捡回家,是吉是凶,会不会招灾引祸?
弯腰刚要去扶,赫然看见地上还有一团黑影。
是个人!
“亲娘呀!”
老汉当时吓的魂飞魄散,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怎么好好地骑着自行车,在这摔倒了?
老汉大着胆子叫这个人,叫了几声没有回应。
“不会断气了吧?”
老汉是个胆子大的,而且有个骡子跟他作伴,给他壮了点胆,他伸手推了推地上那个人,看见后脑勺上一丛黑发,推测应该是个女的。
他把人掀开来一看,那人的脸一半死灰,一半乌黑,在幽蓝黯淡的月光下,显得尤其狰狞恐怖。
老汉几乎就要把人扔了走开,可是他从这骇人的面孔上认出
了什么。
这,这不是他们村的张春桃吗?
按照辈分,张春桃该叫他一声“堂叔”。
认出了是谁,老汉又不怕了,他叫了几声:
“桃,桃,你怎么了?”
老人试了下脖子,还有脉搏,他赶紧把人拖到骡车上,又把自行车也抬了上去,调头就往卫生所赶去。
卫生所的人收下张春桃,连夜给她包扎头上的伤口,发现她身上挨了好几棍子,头上至少有两棍子,一棍砸在头顶,一棍砸在脸上,鼻梁骨都被砸断了。
张春桃躺在卫生院一直没醒,血压始终降不下来,而且瞳孔对光没有反应。
卫生所的人吓坏了,生怕张春桃死在卫生所。
这人虽然没有丁点人情味,但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还是很可惜的。
尤其是这么个惨烈死法。
她没有家人,估计连操办后事的人都没有。
就在卫生所的人已经开始为她考虑后事时,顽强的张春桃,还是挺过来了。
天没亮,她就睁开眼。
卫生所的人不敢耽搁,赶忙找了拖拉机,把人送到县医院。
卫生所看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还行,可张春桃明显是严重的脑震荡加鼻骨断了,卫生所处理不了,也不敢处理。
程雪飞得知张春桃伤的居然如此严重,不知怎的,一下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张春桃是在坝子村附近被打的,估计就是坝子村的人干的。
恰好黄博华也是坝子村的。
程雪飞怎么就莫名其妙联想到铁凤头上了呢?
铁凤的性格就不是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突然被人强行结扎,肯定怀恨在心,也许就借着张春桃去坝子村的机会,在坝子村外伏击了张春桃。
想到有这种可能,程雪飞真是惊了一下。
她马上去乡政府大院问黄博华,看黄博华知不知道。
此时,消息也刚刚传到大院里。
卫生所的医生,还有好几个干部集中在王乡长的办公室里,问王乡长这事怎么处理。
张春桃没有家人,出了事情后,也不知道该找谁,只能找到王乡长头上。
因为当初是王乡长点名让张春桃担任妇女主任,又让张春桃兼管计划生育工作的。
当年张春桃被兄嫂赶出家门,无处落脚时,也是王乡长把政府大院后面的那座破房子腾出来,给张春桃住。
张春桃已然成了王乡长的“责任田”。
所以,出了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