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发达那张刚硬的脸,顿时煞白。
他也觉察到昨天晚上闺女没回家有点不寻常,往常闺女要是有事不能回家,一定会提前告诉他们的。
如今听程军这么说,知道程军不是跟他开玩笑。
一个村支书,不可能跟人家开这种恶毒的玩笑。
程发达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亮的晃眼,他差点就要栽倒在水里。
他强撑着他那高大的身躯,等双目重新清晰后,拔腿就朝田边跑。
等跑到路面上,顾不得找鞋,赤着脚就往大路狂奔。
程军在后面大喊:
“三叔,你去哪,骑我自行车去!”
但是程发达不知是没听见,还是顾不得回头,仍然一路狂奔。
一路没有停歇,直到半路遇见姜鸿宇。
姜鸿宇示意开拖拉机的停下,跳了下来。
程发达只顾着朝前跑,与拖拉机擦肩而过。
姜鸿宇跳下来后,冲程发达喊道:
“叔!”
程发达已经跑出去几步,忽听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就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是姜鸿宇,这才停下脚步,又跑回头了。
姜鸿宇一上午只顾着调查,忽略了程雪飞的父母也会知道此事。
这时见程发达赤着脚,半截小腿上沾着黄泥,浑身衣服被
汗湿透了,心里一下子可怜起这位壮汉。
男人再彪悍,对自己的闺女,那也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动一下,都会心疼。
“叔。”
“我闺女呢,我闺女人在哪?!”
程发达一上来便揪住姜鸿宇的衣襟。
“叔,你冷静一点,我现在正在找。”
“我告诉你,姓姜的,我闺女要是有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
拖拉机上的民兵见有人对姜鸿宇动手,全都跳下来,抬枪指着程发达:
“干什么,放开姜营长!”
姜鸿宇朝民兵挥手,示意他们放下枪,因为枪里真的有子弹,很怕走火:
“我没事,这是我老丈人,你们退开。”
民兵们听说是老丈人,才明白原来是程雪飞的爸爸,难怪会这么激动。
但见这位人高马大、铁塔一般的老丈人,揪着姜鸿宇单薄的白衬衫,喝道:
“我闺女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丢了,你快说!”
“叔,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你先去照相馆,春生在那,春生会把事情原委告诉你,你着急也没用!”
“你就说,能不能找回我闺女!”
姜鸿宇见程发达一副要吃了自己的凶狠模样,连连点头:
“
能,我一定能,她是我媳妇,我会找到她的!”
“好,你答应我,你能把她找回来,你要找不回她,我不会饶了你!”
“好,好,叔你别生气——”
姜鸿宇一边说着,一边去拍程发达湿漉漉的肩膀。
民兵们第一次见姜营长挨骂,而且骂不还口,还好声好气地哄着,一时全都看呆了。
原来姜营长有全天下男人都有的通病:
怕老丈人。
程发达松开姜鸿宇,姜鸿宇说:
“叔,你先去照相馆等着,有任何消息,我会叫人去照相馆告诉你的。”
说完,朝民兵一挥手,众人又跳上拖拉机,拖拉机轰隆隆开走了。
——
程雪飞继续窝在墙角,又渴又饿,胃里直泛酸水。
两个逃犯看来是铁了心要杀他们,所以一口东西也不给他们吃,连口水都没有。
程雪飞也不敢开口要水喝,只怕引起怀疑:
一个要死的人,喝什么水?
可是,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再继续下去,只怕自己浑身没了力气,到时候,真的只剩挨枪子儿的命了。
朱彩云张开干裂的嘴唇,虚弱地说:
“两位好汉,她是骗你们的,别听她的话,她是骗你们的——”
老夏被朱彩云聒
噪的不行,走过来要踢她,但见她只个大肚子,实在没法下手,只是呵斥道:
“你这娘们,再啰嗦一句,我现在就动手,让你一点点流血而死!”
朱彩云忽然冷笑了一下。
她被折磨了这么多天,已经不成人样。
天知道她为什么要逃跑,如果她安分地待在老郭家,会被当成国宝一样宠着,却非要跟吴大用走上这条逃跑的路。
就算不愿意跟郭大祥过日子,等生下孩子,再堂堂正正地从郭家离开,郭家又怎能留得住她呢?
朱彩云却不这么想,她是那种宁肯鱼死网破,也决不让对方得利的人。
她宁肯拖着程雪飞一块下地狱。
现在好了,心愿得以实现了,程雪飞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她的手段!
只是她不满意程雪飞居然撒谎,而且那两个逃犯竟然相信程雪飞,而不相信她。
这两个人真是瞎了狗眼了,不辩是非,连谁对谁错都不看不出来。
朱彩云转头,看着程雪飞,冷笑道:
“程雪飞,没想到吧,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