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存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心中暗暗叫苦!
长泽这个傻子!瞧她那傻样,这回总该不会是瞧中杜青了罢?
“贺百户,有文书在此。”杜青简单和长泽打个招呼,便将一叠供状放在贺存瑁的案子上。
“卑职有重要案情向贺百户禀报,这位道长是否需要回避一下?”杜青说着看了长泽一眼。
贺存瑁还未开口,长泽急忙接话道:“正该如此才是,我现在便出去,你们先说着。”说完,她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屋子,还顺带细心的拉上了屋门。看得贺存瑁又是一阵无语。
贺存瑁展开案卷看了一遍,又翻回来看了一遍,不禁笑骂道:“徽州案,简直是岂有此理!”
说完他将案卷递给杜青:“上次办案你也去过,且也来看一看!”
原来那次杜青走后,宁国府派去调呈坎案卷的快手,中途竟然被人换了。换的是谁?自然是杨家的人了。
如果卷宗没了,快手再一口咬定中途丢失,那谁也没办法。徽州不愧是出名的健讼之乡,杨肖这种湮灭档案的手段做的顺手之极!
杨肖胆大包天,收买凶手暗杀了宁国府查案的刑名师爷,还冒充官差调走呈坎案宗后,想要偷偷销毁,妄图彻底消灭证据。
卷宗没了,徽州推官见状,召开罗文才询问庙产案。罗文才一听卷宗没了,立刻大叫大嚷起来,说此中必有蹊跷,要求官府派人彻查!
这边闹哄哄的,谁知那边那假快手原来因为这两日闹肚子,还没顾得上销毁证据,正把卷宗藏在怀里呢!
见到堂上吵吵起来,他顿时做贼心虚。毕竟盗窃官府文书可是重罪!于是乎,他便偷偷躲在徽州府公堂附近,趁退堂混乱的时候过去又把卷宗扔到了桌子上。
清军厅的推官正在歇息,忽听下属小吏报称卷宗莫名其妙忽然出现,翻开一看,发现里面少了一份极重要的东西,那便是认罪的甘结。
这件事其实很好办!
因为官府只略做询问,便发现了其中那个明显的漏洞——派往宁国府的快手,曾经被人顶替过!
前往调取卷宗的人五官样貌特征,明显与宁国府派来的快手不相符合!
罗文才立马跑到了巡按察院,要告杨家偷换文书湮灭证据的罪。
当案卷经巡按察院照例转发到徽州府,推官大人展卷一看,好嘛,现在算是凑够八桩案子了。
若要问官场上,官员最怕的是什么?
那便是混乱!
一旦发现混乱开始趋向失去控制,官员们便会齐心协力的去弥补缝隙和抹平,争取把事情尽快了结!
为了达到这个“抹平”的目的,哪怕中间有些许不公正,官员们也无所谓!
这个道理罗文才还没闹明白,而就是秉持着这个认知,杨肖硬是把一场明明白白的败诉官司,搅和成了一片乱麻!
……
最后,在锦衣卫的参与力度下,徽州府判决终于出来了。
呈坎案中的罗杨两家,都判了个“奏事不实”。庙产仍归罗家。其中,杨肖雇凶杀官,还妄图嫁祸于人,杀人罪、嫁祸官员罪两罪并罚,判“斩立决”!
呈坎胡富贵等九个排年收取贿赂,影响判案,判“各杖八十,徒二年”!
呈坎庙产的大和尚,纵容伙同其侄杨肖,争夺他人祖传产业其心实在险恶,判杖六十,徒一年,没收度牒强制还俗,永不许再出家为僧!
其他所有案子里的参与者,均一一对应受罚。
徽州知府这才扬眉吐气!
你们这群杀千刀的,如此三番五次折腾本府,多少总得叫尔等杀才付出点代价罢!
然而行刑那天,杨肖却在刑场上又闹起来!他大喊自己冤枉,说这一切都是西厂汪督公的指使,他只是按照汪大人吩咐招办!
监斩官一看这还了得,不管如今还提前半个时辰,大喊一声:“时辰到,立即行刑!”
于是侩子手举起鬼头刀一挥,杨肖顿时人头落地,喊冤声也戛然而止。监斩官见状,这才擦了把冷汗!
杜青认字有限,不过靠着连看带蒙,她倒也看了个大概明白。只是卷宗最后一句话她不明白,问道:
“贺百户,那姓杨的怎么说是西厂要他犯的案呢?还有,这边徽州府的案子已经结了,那冀州府的推官又是为什么要撤换?还有那个骂冀州官场的疑犯……”
贺存瑁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真是笨死了!”
“你还记不记得驿站里我们遇见汪直,和他说起来的七杀局?”
“当然记得呀!”
杜青叫道:“那不都是那俩北元男女干的么,和这徽州官府断案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贺存瑁恨铁不成钢的瞪她:“那都是北元人在里头搅局,才把案子越搅和越乱,差点闹出民变!”
“啊?!”杜青吃惊不小。
“杨肖一个小小文吏,若背后无人指点撺掇,如何有那般大的能耐,敢去官府翻来覆去告状不停?”
“只怕他到死也是个糊涂鬼,以为真是汪直派人指使他干的,以为他是为西厂效劳呢!”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