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峻怜悯的看着侄女,吐露了实情:“不仅北元人,青侄女。其实锦衣卫同样也不信我们。李子翩一直怀疑我们家和北元有关系。”
“那他还让我……”杜青说着忽然醒悟过来:“您难道是说,我只是个……人质?”
杜峻默然。
杜青怔了半晌,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闪现脑海,心头酸楚了一下,然后似乎有个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刹那间轰然倒塌了!
她想起和李子翩相处的点滴过往。
明明是那么真切的表情,那么关切的口吻。包括维护她和教导她时,他脸上根本没有半点虚假!
一个人,真的可以伪装得这么像吗?
人,最怕的就是沉溺于某种温暖的假象。
当眼泪不小心湿了眼眶,杜青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哭了。她赶忙用手背去擦,谁知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完。
杜峻背对着侄女看向窗外的天空,感叹道:“还是那老道士说的对。人呢,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当初给侄女看相的那过路老道,说侄女儿天生血热,将来怕会暴体早亡活不过双十。他们兄弟俩忌讳老道的话,请教了高人才把杜青从小当男娃娃养;
老道还说他一生刚强,将来却会困于暗室难见天日。那时候他不信,现在却也应验了。
这种偷偷摸摸的生活,可不是就像在暗室之中么?
老道士真乃高人!
杜峻感叹完了,回过身来。
杜青不想让叔父发现自己落泪。她手忙脚乱的找物事擦拭,却摸到背上衣领后有个东西硬硬的。
伸手一掏,却抽出一卷纸来。
“这是……”叔侄俩同时震惊了。杜峻抢先一步将纸卷展开,赫然露出一幅图来!
图正面为绢,粘在宣纸上。图上整体采用写实的青绿重彩山水画法,煞是好看。
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图上浓墨重彩绘制着大明九座军事重镇,分别是:辽东、蓟州、宣府、大同、榆林、宁夏、甘肃、太原、固原——
九边重镇!
叔侄俩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九边图!”
而且最重要的是,恰恰正是被北元人带走的那张真图!
杜峻面色变得凝重了!他用手来回抚摸着图上柔软的绢丝,深吸一口气后抬头看向侄女儿,谨慎的问道:“青侄女,这副图……如何到了你的身上?”
杜青此刻连伤心都忘了,莫名其妙道:“是啊!真见鬼了,怎么会跑到我的身上?”
杜峻沉吟了片刻,压低声音说道:“青侄女,事不宜迟,咱们速速将这图烧了罢!”
“为什么?”杜青不解:“这图终于找到了,只要交给北镇抚司,咱们老杜家不就洗清嫌疑了?”
“你傻啊?”杜峻无奈的道:“难道到现在你还没有看出来?如果现在交出去,咱们杜家的嫌疑才要坐实喽!”
“那个把图放你身上的人,就是为了诬陷你,好把水搅的更浑,让我们杜家再也不能和这件事撇清!而你呢,却被人牵着鼻子走!”杜峻用冷静的语气,毫不留情的揭穿着事实。
“啊!”杜青倒抽一口冷气!
她愣了愣,急切的说道:“叔父,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销赃罢!我床底下就有火折子,现在就给它烧了!”
杜峻依言找到了火折子,俩人刚准备点火,忽听外面有人大声道:“子衿,你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听声音,竟是贺存瑁去而复返!
叔侄俩都是面色大变!杜峻立刻揣起火折子,杜青三两下将九边图卷巴卷巴塞进了被子里。
贺存瑁推开了门。他小心翼翼的端了个红木托盘,里面是一只青瓷花大碗,热气腾腾,飘散的香味四溢。
抬起头他一愣:“贾捕头也在?”顿时脸上神情古怪起来。
他早就觉得贾捕头对杜青不同。这厮和杜青这般亲近,实在让贺四打心眼里感到不安和隔应。
杜峻面不改色的点点头:“恩。你们聊,我先出去了。李千户吩咐,明日我要跟随徐千户启程去冀州。青子是我老乡,拜托贺百户多多照顾她了。”
说着做了个揖。
贺存瑁放下托盘,不咸不淡回了个礼道:“这就不劳贾捕头费心了。子衿如今是本官的属下,本官自然会照顾好他。”
两个各怀心思的男人互相对视着,空气中似乎有火花四溅。
忽地,杜峻脸上缓缓浮起一层笑意,抱拳道:“倒是我多虑了。如此便多谢贺大人,在下从此也便放心了。”
又深深做了个揖,杜峻不待回礼便利索的拉开房门离去。
杜青急了,在后头扯着嗓子叫:“哎别走啊!明天你去冀州要做什么,怎么刚刚不告诉我!”
杜峻已去的远了。
贺存瑁面色不善,啪的关上了门不悦道:“喊什么喊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俩关系不一般?”
“……”杜青顿时给噎住了。
“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注意自己形象了!”贺存瑁那俊美的脸板的紧紧的,训斥道:
“身为锦衣卫校尉,要留意你的一言一行,这样放荡不羁,你知道什么叫自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