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花的银子到手,老鸨登时笑得俩肿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立刻殷勤备至的带领两位“客官”上了二楼,亲自领人至那美人儿的住房明间内。一进门,但见屋内绿窗半启,毡幕低张,地上摆着黄铜大盆生着炭火,颇为讲究。
房中不知点了什么香,一股子馨香袭人。虽然只是低等青楼,房间布置倒还精美雅致,自然,这是对于杜青而言。贺家府上虽只是武官世家,但世家的日常生活也绝非杜青所能想象。
杜青和那美人围着炉子共同坐下,贺存瑁假扮下人立在她身后。杜青寻了个借口说道:
“管家,这里反正也没外人,你也一起坐下罢!”
贺存瑁不等他说完,立刻大咧咧坐下来脱掉外面的大氅,看得来放桌子摆菜的丫鬟直皱眉头。
当下人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想他贺四打出生这二十年来,从来只有当主子爷的份儿,什么时候尝过这种滋味儿!
丫鬟放好桌子,然后开始一样一样安放果蔬菜碟:十六碗热腾腾的美味佳肴,煎炸鸡鱼、烹炖鹅鸭、各种精细蔬菜果品一应俱全。甜汤咸羹之外,又有两大盘玫瑰鹅油烫面蒸饼;
旁边有丫鬟烫了酒送上,入鼻闻着也是喷香。虽然这地方档次不高,却也颇有几分“金壶斟美酿,玉盏泛羊羔”的意味了。
对面美人已摘取面纱,露出一张娇艳欲滴的妖媚丽容来。她生得很美。此刻灯下离近了看,更是美的惊心动魄!
她笑吟吟的起身递酒过来,柔声细语说道:“小公子,你是第一次来吧?天儿冷,请先喝一盏热酒暖暖身子。”
杜青哪有功夫看她。
出发前他们俩人水米未进,又走了这老半天,这会儿早就饿了。她两眼放光猛盯桌上酒菜,拿着筷子心说话:
乖乖。这就是三十两银子的酒菜!
……小爷不先吃够本怎么行。
她推开美人殷勤的酒杯,拿起筷子便开始了不客气的一顿大嚼!
美人儿看得掩口直笑,细声细气说道:“小公子你好生面熟呀,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
杜青嘴里正塞着一块酒酿鸭子,闻言抬起头想说爷和你不熟,不料看见她的脸后,忽然眼眸大睁说不出话来。
贺存瑁一旁简直恨铁不成钢,尴尬的笑了笑说:“我家小公子就这样,天性洒脱不羁哈哈!”
却见杜青已吐掉了口中肥鸭,目光直直的盯着女人看。
贺存瑁扶额。心中实在鄙视之,恨恨想道:呸,这点出息!本官带个吃货办案也罢了,原来还他娘的是个色胚!
不过他实在是冤枉了杜青。
因为此刻那个美女摘去了面纱,杜青一眼认出了她,居然正是那晚从李子翩手下逃走了的女人!
签押房接任务时,李子翩说过对他的要求很简单:单管吃喝玩乐,一切事情只需配合贺存瑁就行。
莫非这个女人,就是贺小贱人今晚的目标?
趁美人端着酒杯来劝酒,杜青顺势摸了几把她的手,心里咯噔了一下——
被贺存瑁猜对了!
女人的手外表柔美,手指骨节却稍微粗些,掌心指腹都是一层硬硬的薄茧。
练家子都知道,这种薄茧,没个十年的功夫都磨不出来!
美人有所察觉,略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奴家自小家贫,以前干过几年粗活的,让公子见笑了。”
杜青顺口问道:“不知娘子怎么称呼,是哪里人呐?”
美人满面羞涩的说道:“妾身叫李若兰,是扬州人呢。只因母亲死后父亲再娶,后来的继母容不得我,在家动辄就是打骂凌辱,不得已就出来讨生活了。”
她说起过往经历,神态十分自然毫无虚假伪作之色。说罢,一声轻叹。
听着这么凄惨的事情,贺存瑁却不为她所动,粗鲁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投奔亲戚,莫非亲戚们都死绝了不成?”
这话问的,十分欠揍。李若兰凄然一笑正待回答,忽然对了杜青说道:“这位小公子,可否让奴家好好看看你的眼睛?”
贺存瑁莫名其妙的看看她,又看看杜青:“看眼睛,我家公子的眼睛不是好好的么,你看什么?”
李若兰不理他,只专注的凝视着杜青的双眼目不转睛,脸上似悲似喜,口中喃喃的自语:
“啊……果然!居然让我碰到了……这都是天意呐。”
杜青睁大了双眼,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时候给看相的那老道言之凿凿的说,这世上能看出来她眼睛双瞳秘密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三个。
毕竟这些年来,连她亲爹杜昭都没看出来过,更别说叔叔杜峻、街访邻居、还有她清河县那些狐朋狗友了!
李若兰面皮抽了抽,放下酒壶闭起了美丽的眼眸。当她再睁开来时,眼中已是一片宁静。
她仔细的端详着杜青,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直接问道:“你是姓杜么?清河县杜昭,是你的什么人?”
只这一句话,,落在杜青耳中如遭雷击!
还没摸清人家的底细,自家的底细已经被人家看了个透底?
贺存瑁也暗吃一惊,桌子下的手暗暗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