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琛常说,陆言,你和我,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多大呢?也就六七岁吧。
那时他刚从国外结束学业回来,爷爷指着一排小的大笑着说,这是你们大哥,快叫大哥!
他躲在楼梯口看着弟弟妹妹们亲昵的喊着他大哥,看着那个人一件一件的把礼物拿出来分给他们,直到他发现了他。
他拿着一个漂亮的银灰色礼盒走了过来,盒子上扎着一条绚丽的彩色丝带。他俯下身,把礼物递给了他,微笑着说,你好,我叫颜琛。
他第一次自我介绍,只说他叫颜琛。
哦,颜琛。他知道颜家,声势显赫的颜家,是他们陆家的姻亲。
第一次见到颜琛,他就半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脸蛋,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了这句话。
后来有一次,他在花园里遇见他。他指了指不远处那位躺在小花园里的摇椅上披着羚羊绒手工刺绣披肩晒太阳的老太太,对他说,那是你奶奶,也是我外婆,但是……
但是什么?
他被花园里传来的欢笑声吸引,扭过头去,发现是五岁的盈盈妹妹和两岁的擎儿弟弟正围着奶奶的摇椅笑咯咯的转圈玩。
保姆跟在后面,给两位追逐笑闹的小祖宗打着伞,急了一身的汗。
他说但是,她不是你的亲奶奶,也不是我的亲外婆。
他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的科普知识似的,仿佛说的都是与他无关的事情。
他说,你的亲奶奶,我的亲外婆,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去世了。
他说起他的外婆,声音都和缓起来——“她出身名门,是建国后第一批回国的大科学家的女儿。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同时也是一名十分称职的妻子。”
小陆言紧张的盯着他的眼睛。下意识的预感令他幼小的心灵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他望着他似懂非懂的小眼神,忽然笑的很诡异——“好好听,这么清晰明白的历史课,可不是谁都敢给你上的。”
陆言小小的肩膀抖动着,只听他继续说——“你的亲奶奶,即使知道他的丈夫在外置办了金屋豪宅养着舞小姐,也义无反顾的为他生下了一子一女,并且用尽短暂的一生全新全意的呵护着两个孩子,只可惜,她在小女儿不到三岁时,便去世了。”
小陆言目光猛然收回,他悄悄埋下头,眼神明显有了深深惧怕的。
他却慢慢抬起他的下巴,逼迫着他直视他的眼睛——“后来,外公便把外宅娶进了家门,那个女人同样为他生育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是你三叔,另一个就是你四叔。”
他的下巴隐隐颤抖,他却更用力的捏住了它,粉白色的小小下巴,一道鲜红的印。
“陆戎和盈盈是你三叔的孩子,擎儿是你四叔的孩子,你记住,就算你和他们同样姓陆,流的也是不一样的血。在这个大园子里,只有你跟我,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是陆家唯一的嫡孙,你活着,就是阻碍别人前进最大的障碍——听我说完!”
小陆言剧烈抖动的身躯瞬间僵在了原地。
颜琛却将手慢慢放到他的脖颈处,雪白细小的颈,仿佛一手就能牢牢握紧,只一用力就会咔嚓断裂一样。
那时,有关老夫人的事,一直是陆家最大的禁忌。就像是一个装在玻璃瓶子里的秘密,纵然摆在这个大家族最明晃晃的台面上,也没有任何人敢去碰触。
“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现在意识太差,想活着,就得比别人先觉醒,会斗争才能活命,你已经不小了,”
之后他便送了他一份大礼。
这件事,他调查了整整四年。
“恨谁?四叔吗?恨他在背后指使,害得她小产,害得她发疯,害得她自杀?要怪只怪她自己,像你说的,活在这样的家庭,不会斗争就活不了命,是她自己没本事让他的孩子活下来,就算活下来……也是活在痛苦里,不如死了好。”
他觑眼看他,一个七岁的孩子,说出这样冷血的话,哪怕死掉的是他的母亲,眼睛里也不曾流露出一点畏惧和痛意。
“我妈妈不能白死,但是四叔一家也偿不了命,颜琛,你有计划,是不是?”
颜琛哈哈大笑,说是,是是,我是有计划。
不愧是我弟弟。
那一晚,在老爷子的书房,震怒声几乎天崩地裂。
不久后,四叔全家被发配到了大西北。
“陆氏,看起来是三叔在掌权,实际上牵扯着陆家的很多秘密,你父亲和四叔的身份特殊,不适合抛头露面,这么多年又因为那一两个坑较着劲,现下四叔一走,陆氏就像松了根弦,三叔免不了动歪心思。”
颜琛拍了拍他的小脸,说“你,陆戎,陆擎将来肯定都会进陆氏,但是一只鹿,最后只会死在一个人手里,到底鹿死谁手,我拭目以待。”
陆言喝了一大杯柠檬水,一滴不剩,他把杯子向前推了推。
“八年了,已经到了爷爷心里的极限,可能对他来说,八年,所有的错误已足够被消解。”
“其实老四这两年一直有动作,只是每次四叔一提,老爷子一准暴怒,让他搁西北老实呆着。四婶倒是总打电话回来哭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