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野不知年轻人的底细,不敢造次,勉强耐着性子解释:“这帮刁民可恶,拿了安家钱,却不肯搬走,赖在这聚众闹事,还想再讹一笔钱,这些刁民最是贪得无厌,给多少都喂不饱,都是些泼皮,刁毒无耻。”
“真是这么回事?几个手无寸铁的百姓,就敢跟官府对着干?讹官府的钱?他们都不要命了?”年轻人冷着脸质问。
这时岑长倩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走到年轻人跟前,刚要见礼,却被年轻人用眼神制止了,年轻人看着岑长倩,淡淡的问:“岑主事,是这么回事吗?刁民聚众闹事想讹朝廷的钱?”
岑长倩躬身小心的答道:“此事卑职也是刚刚知道,这些百姓只收到了三十贯的安家钱,但朝廷划拨的每户九十贯安家钱已经发出去了,不知道中间哪里出了问题。”岑长倩说着向斜后方指了指,那里站着一名衣着破旧的年轻人,应该是应徭役的民夫,岑长倩显然就是从那民夫口中问出的实情,并且将人证带来了。
年轻人目放寒光,声音冷若冰霜:“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话好像不应该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吧,岑主事,你是工部司主事,这些事本该你管。”
岑长倩脸色发白,小心的说道:“这事确实是臣失察了,最近寺院的营造图纸一改再改,臣只顾着跟进修改营造图和重新预算的事,百姓迁居发放安家钱的事确实忽略了
,臣刚刚得知了此事后,立即去找人核实询问,这些百姓们确实是来要剩下的六十贯安家钱的,臣正要回来处置,不想殿……您已经到了。”岑长倩这句话虽承认了自己的过失,但藏着后手,这件事他是刚刚知道,你若追究他,他顶多算是个失察之责,主要的责任是下面具体发钱给百姓的胥吏,而且他刚才去暗中查证去了,现已查明,正要回来处置,正巧就跟你撞上了。
岑长倩在年轻人面前表现的唯唯诺诺,高野反应再慢,此时也品咂出门道来了,已知这年轻人来头不小,高野在工部司混饭吃,对长官们的家世履历都烂熟于胸,岑长倩虽然只是个工部司的主事,但此人是岑文本的侄子,但因为岑长倩的生父早亡,这岑长倩自小便养在岑文本家,其实跟岑文本的儿子差不多,岑文本如今正当权,所以这小小的主事其实是本部尚书侍郎也得罪不起的角色,如此看来,这年轻人身份……高野在心中逐一对号,暗自搜寻在自己知道的贵人里,哪一个是这么年轻的……
此时,质问岑长倩的年轻贵人也正在沉思,他大致已经明白此事的要害关键了,自打允许大世家捐献功德作为慈恩寺营造费用后,大世家捐款异常踊跃,随着筹集的钱越来越多,募集的钱和朝廷划拨的钱已经超过的原计划的营建用度,李治便要求将作监和工部调整设
计规划,扩大慈恩寺的规模,结果规划一改再改,半个月前,工部和将作监拿出的最新规划,慈恩寺占了晋昌坊足足半坊之地。
一再扩大的规模,带来了一系列新的问题,其中一项就是除了原定计划里需要占用的无漏废寺,还需要迁走大量民宅,而朝廷给每户迁走的百姓九十贯的安家钱,是民部和工部反复核算过的,如果搬迁的百姓在跟晋昌坊差不多的城南诸坊重新置办家宅,九十贯不仅能买一处大宅子,或许还能略有盈余,就算去更为繁华的城北诸坊去置办宅院,若是运用得到,也是够的。
想着面前的胥吏竟然胆大包天,将安家钱大部分都贪了,年轻人眼中光芒越发冰冷,咬着牙,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朝廷给百姓九十贯的安家钱,百姓才拿到三成,将近七成进了你高掌固的腰包,或许还有你岑主事的吧。”
此话一出,岑长倩吓的凭空打了个冷颤,连声解释:“殿下明鉴,臣确实不知道,臣对天发誓,臣一文钱也没碰过,若是拿了一文安家钱,就让臣万剑穿身,不得好死。”他急于撇清嫌疑,指着天赌咒发誓。
李治冷哼一声:“说得好听,你身为工部主事,此事本该就由你负责,你却推说去办了别的差事,一句失察就想推脱了责任,你当本王是好糊弄的人,随便找个借口就想敷衍过去?真有好笑,都觉
得本王年少不经事,好欺负,都来跟本王玩心思。”李治越说越激愤,越说想到的烦心事越多,父皇那令人琢磨不透的心思,近来纷乱晦暗的朝局,这一切都让李治心绪无比烦乱,今天本想借着监督营造进度的名义出宫来散散心,结果碰上了这种事,对贪官污吏的仇恨和愤怒,点燃了压抑在他心中多日的愁苦和烦乱,李治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然爆发,就像积蓄了多日的火山口,“停工!”
岑长倩脸色惨白,声音发颤,已然是跪下了,不停的磕头认错:“臣绝不敢有欺瞒殿下之心,臣办事不利,出了纰漏,臣愿受责罚……停……工……”听到李治说停工,他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李治那张因为暴怒而通红的脸。
杨守愚同样一愣,不理解李治怎么会突然如此激动,暗道这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没在官场历练过,稍微看着不顺眼的事就控制不住情绪了,他试探性的小声说了句:“殿下,您说……”
李治转头看向杨守愚,双眼通红的喊道:“我说停工,你没听见,我再说一遍,停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