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方转过头不再看东方云,嘴里冷冷的说:“我接到的军令是死守东路,别的方向不是我的职责,从别的方向跑了一人,杀他们的头;从我这里跑了一人,杀我的头;你若再不退下,杀你的头。”
正说着,果然一阵喧嚣声从北面传来,苏定方看向北方,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但表情依旧坚定,随即转回头看向眼前的厮杀场,语气却丝毫没有松动:“军法无情,退下。”
眼见苏定方是指望不上了,东方云转头看向张亮,可张亮同样无动于衷,东方云大急,抬腿就往北面跑,可他刚抬起腿,突然一支手在他身后伸出,拉住了他的胳膊。
东方云回头一看,拉住自己的正是李恪,李恪冷着脸质问东方云:“你干什么?你昏头了?”
东方云红着眼盯着李恪,没有回答。
在某一瞬间,李恪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但手并未松开,沉着脸又问:“你干什么去?”
东方云大声说:“他们是在声东击西,大度社可能从那边突围。”
“他们就那么几号人,声东击西有什么用?”李恪的手死死攥着东方云的胳膊,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那边有左武侯卫几百精兵,他们从那边冲也是死路一条。”
一句话点醒了东方云,是啊,大度社本就人少,集中人手向一个方向全力冲也未必有机会突围,如今分兵突围,更是死路一条,今晚连番变故令他应接
不暇,连番遭遇打击让他脑子里更是如同一锅粥,反倒是李恪更为冷静,但东方云犹自不甘心:“必须留下活口,否则这案子就白查了。”
李恪叹了口气:“是否留下活口,你能说了算吗?你如今已是革职待勘的罪员了,你说话谁听。”
东方云一听,又愣住了,李恪说得对,如今自己什么也不是了,说话又有谁听呢。
李恪同情的看着东方云,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战场,包围圈中战况十分惨烈,薛延陀的战士虽然人少,但个个彪悍勇猛,有的身中数枪满身是血,仍然向唐军挥舞马刀,有的被砍断了一条胳膊,只剩一条胳膊仍然挥刀猛砍,还有的肠子都流了出来,仍然不肯倒下,嘴里大声呼喊着胡话与唐军厮杀。
但纵使这些人都是草原上最彪悍的勇士,也有着顽强的斗志,但奈何唐军不仅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且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又有苏定方这样的宿将坐镇,很快这些薛延陀的勇士全部倒下,厮杀声逐渐稀疏变小,最终消散,战场宁静了下来,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却更加浓烈了。
“是你进言的?”东方云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战场,这场惨烈的战斗反而令他的情绪略平复了些,他长出一口气,淡淡的问。
从动机上看,李恪绝对有向皇帝进言的动机的,但李恪没有解释,
目光也仍旧看着战场,看着唐军打扫战场:“不用猜了,皇帝的想法跟普通人不一样,你永远也猜不透天子心底到底在想什么。就比如李承乾的事,你永远猜不透他是怎么打算的。”
他的话十分含糊,其中含义耐人寻味。
“皇帝怎么会知道今晚会有结果?”东方云慢慢转过头看向李恪。
李恪也看向东方云,同情般叹了口气,淡淡的说:“他等的不是今晚,他等的只是你收网,你收网之日,便是你的职权被解除之时。”
东方云眼角一动,嘴唇也微微抖动了一下:“堂堂大唐皇帝,竟然也干卸磨杀驴的勾当,不怕天下人齿寒吗?不怕后人耻笑吗?”
李恪赶紧去捂他的嘴,同时小声说:“小点声,找死啊你。就凭这句话,张亮现在就可以宰了你,先斩后奏。”
“你虽然聪明绝顶,但你真的不了解皇帝,更不了解帝王心术。”李恪扫视四周,见无人注意这边,这才慢慢收了手,苦涩一笑,苦涩中参杂着无奈:“别说是你了,战无不胜功高盖世的李靖大将军又如何?当年李靖大将军一战灭了突厥的国,擒获颉利可汗,功劳旷古烁今,那又如何,收兵还朝后还不是被夺了兵权,违心的去做了仆射。”
“是啊,连李靖大将军都……哼,更何况我一个区区六品官,谁又会在乎我这样一个小官呢?”东方云冷冷的问:“万一我今晚又扑空
了呢?”
李恪又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你被革职的原因之一了,皇帝不会允许这么大的案件长期悬而未决,他等的太久了,天子不能让臣民等的太久,作为天子,他必须给天下一个交代,给朝野一个交代,不管这个交代是否合理,不管这个交代要牺牲多少人,要冤屈多少忠良,这个交代都必须让天下看到天家父慈子孝,让百姓明白天家是忠孝表率。”
东方云冷笑:“所以不管今晚收网的结果如何,百姓们看到的结果都是注定的,是已经被编排好的,对吧?”
李恪点头:“聪明,就是这样,而且史官们记录的结果也是注定的,不会出现第二种结局。”
东方云讥讽的说:“那么我的结案奏本也就不用写了,反正写不写,结果都是一样的。”
李恪无奈的感慨道:“你现在已经无官无职,写了也递不上去,还写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