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怀悊对薛礼的心情很复杂,薛礼的出身门第和学识书法都令他心生好感,但由于他对山田光子心生爱慕,每次见到山田光子只跟薛礼亲近却冷落了自己,心里都十分不爽,所以他对薛礼虽也亲近,却是羡慕和嫉妒更多些。
东方云跟着窦怀悊走了十几步便到了,这间房与山田光子那间只隔了一间,而两间房中间那间是分给红书芷斛三个丫头住的,窦怀悊到了门口,笑着说:“太晚了,薛兄早些歇息吧,兄弟我就不进去了,咱们明日再叙。”
虽然已经有二十四个时辰没合眼了,虽然昨晚潜入道观后又赶了一夜的路,虽然整个白天一直在赶路,但这一夜,东方云还是失眠了。
他不是不想睡,但心里有太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如同一根根坚韧的马鞭,不停的驱赶困倦和睡意。
此行九嵕山,有三件事必须要办,一是查账册,窦怀悊和薛承的组织调换货物,应该有一个账册,详细记录进出账,找到这个账册是整局棋的关键,也是接下来决定自己继续被动受制,还是化被动为主动的胜负手;二是查用途,他们以次充好的物料,到底用在哪些地方,长期使用不合格的货物,难道他们不怕工程出现差池,最终纸里包不住火?
只有前两件事办成了,接下来的第三件事才有把握,而第三件是就查组织,从驿站到刘家镇再到九嵕山,虽然路程上只是一条线,但暗地里却一定是一张大网,单凭薛承和姜十七这几只大胆硕鼠是绝对干不成这等大事的,必须依靠一个庞大的组织或网络。而东方云要做的,就是查清薛承和姜十七背后的网络到底有多大,还有多少同伙,真正的主谋是何人,最为关键的是,这个主谋和整个组织能否为己所用,最好是能跟自己联手合作,如果他们不跟自己合作,至少也要确保他不会成为自己的对手。
而这三件事其实是一件事,或者可以说,查清前两件,是为了最终实现第三件的目标做铺垫。
正梳理着思路,东方云又想到另一件事,姜十七他们常年在道观将本该运往皇陵的货料截留调换,肯定不会倒卖,而是转送到山坳里的围城里,修建皇陵除了需要大量的木料和石料,铜矿、铅矿、铁矿的需求量也很大,铜铁铅恰好也是铸钱用的,而今天在路上,东方云曾偷偷掀开油布,牛车上拉的正是铁矿。
根据刘王氏所说,流通的青钱在字画和形制上跟正常钱没有差别,只是份量略轻,铁轻铜重,如果在青钱的配料中多加铁少用铜,自然份量会轻;铁贱铜贵,少用铜,自然铸钱的本钱就节省了不少,而铸出来的钱用来买其他东西,这里面的差价让幕后组织获利丰厚。
好像不对,东方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虽不懂铸钱,但山坳里那么大一座围城,那么多作坊,一天要铸多少钱,要消耗多少铜铁铅?光靠偶尔从修陵货料里截留调换的那点铜铁,是否足以支撑那么大的消耗量?
如果修陵的货料不足以支撑围城的消耗,那个一定有另外的运送货料的渠道。
哎呀,昨天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不对,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一个念头突然在东方云心头闪过,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呢?
到底是哪里不对,哪里不对,东方云不断的念叨着,望着头顶的天棚,开始回想自己这一路的经历,从驿站到刘家镇,再到查出山坳,再返回刘家镇,再返回驿站,一桩桩一件件在脑海中重复,停顿,重复,再停顿,每件事逐一分析,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
就在回忆分析中,时间一点点过去,天逐渐亮了,东方云的精神再也坚持不住,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东方云被一阵敲门声叫醒了,艰难的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两道斜长的阳光落在自己胸前和脚下,他住的房间,是营地临时搭建的简易木屋,窗户十分粗简,没有任何装饰,穿过窗户的阳光没有被窗格子分割,一整块阳光透过窗纸照了进来,落在东方云的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薛兄,薛兄,起来了吗?”门外传来的男人的声音。
东方云一听,不是别人,正是窦怀悊。
窦怀悊应该已经与薛承同流合污,为避免窦怀悊的怀疑,东方云加了小心,他快速戴上面具,又简单整理下衣服,顺便想想注意事项,确认没有漏洞了,这才起身开门。
“窦将军啊,这么早啊,请进请进。”东方云开门往里让。
窦怀悊一脸笑意,指了指天:“薛兄,已经不早了,早就过了辰时了。”
东方云紧了紧衣服:“我还以为天刚亮呢,感觉有点凉。”
窦怀悊指了指东方云的身后,笑着说:“感觉凉是对的,咱们这是山脚下,有山风。”
东方云回头一看,哦的张大了嘴巴,心中惊骇莫名。
一座巍峨的就矗立在身后,如同三十三重下凡的神仙把一个圆锥扣在大地之上,孤耸回绝,山势挺拔,峰峦突兀,山梁沟壑纵横交错,几道山梁逶迤向上,犹如大屋的梁柱,支撑起高耸的山峰。
东方云知道,九嵕山得名,是因九道山梁拱卫主峰。而此时自己所在的营区,地处九嵕山的南坡,而南坡山腰之下,接近山脚的地方,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