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在许德明的搀扶下转身,艰难的迈着步子,颓废而缓慢的说道:“回宫,朕一刻也不想在这。”
李承乾看着李世民佝偻无力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想上前搀扶,却又不敢,想解释几句,但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李世民疲惫的走着,嘴里不停的念叨:“逆子,逆子,不想再看到你,你不配作太子,你不配作皇帝……你不配做太子……”他的声音微弱而苍老,只有许德明等几名身边内侍能够听到,但所有听到这话的人,无一不是吓的脸色惨白。
当晚,侯君集、李元昌、杜荷被火速召集到东宫,李承乾就一个问题,现在怎么办?
这个问题将所有人都问住了,众人枯坐良久,都不说话,李承乾一拍桌子:“平日里不都振振有词吗?你们高谈阔论的本事都哪去了?真到了让你们说的时候,怎么都不出声了?该怎么办?说呀!”
三个心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实都没好办法,太子喜胡风好男宠的流言传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被皇帝当场抓了现行,三人都明白,若是换了从前,这些事其实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但眼下,局面如此复杂,皇帝对太子的印象越来越差,这件原本无关痛痒的小事,却正巧会加深皇帝对太子的坏印象。
杜荷看了看李承乾和其他几人,小心的试探道:“要不……要不……殿下到天子面前负荆请罪?”他说话很没底气,最后四个字几乎微不可闻。
李元昌见杜荷先开口,连忙附和道:“对,把称心交出去,你跟皇兄说,从此以后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当他看到李承乾投来的凌厉目光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只得讪讪的闭了嘴。
“老夫的意思……”侯君集刚说了半句话,帮帮帮,远处传来三更梆子的响声,寂静的深夜,那梆子的响声十分悠远,但众人听了那声音,心绪不仅没有沉静下来,反而更加烦躁,尤其是李承乾,眉头皱的更紧了,似乎这梆子声就是催促他赶快下决定的紧急军情。
梆子声很快过去了,侯君集正要往下说,院子里却传来一阵喧嚣,心绪极差的李承乾刚要发怒,一名内侍慌慌张张的推门进来:“殿……殿下,不好了,禁军,来了好大一队禁军。”
所有人都腾的站起身,几个人的想法终于在这一刻达成了一致:大事不妙!
但三个心腹的反应还是略有不同,侯君集攥着拳头怒视院内,好像随时准备冲出去厮杀,李元昌和杜荷都吓的两腿发软,站立不住,又瘫软的坐了回去,也不知因为门外吹来的夜风过于寒凉,还是因为院子的跑步声越来越近,两人坐在那里,脸色铁青瑟瑟发抖,上下两排牙齿不停的相互碰撞,发出急促而仓皇的声音。
“太子殿下在吗?太子殿下在吗?”院子里传来一个中年男子浑厚有力的声音。
侯君集攥着拳头跃跃欲试,但想了想此时不合适露面,便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听到喊声后,浑身不由得一阵颤抖,过了几个喘息才勉强镇定住,此时外面的喊声越发大了,而且透着一丝不耐烦:“太子殿下在吗?臣薛万彻求见。”
李承乾勉强收了心神,简单整理了衣袖,故作镇定的走出门:“薛大将军,你要干什么?”
薛万彻虽是一身甲胄,仍单膝跪地行礼,声音洪亮的说:“殿下,臣奉旨处死东宫伶人称心。”
“奉旨?我要见父皇。”李承乾浑身颤抖对薛万彻说道。
薛万彻拱了拱手说道:“殿下要见圣上,可自行入宫求见,不须跟末将说,但末将奉了圣命,必须处死称心。来人,将称心带来。”说着一摆手,“东宫内侍何在,给我的士兵带路。”
院子周围早就站了一圈的内侍,这些人同样吓的脸色铁青,薛万彻喊了几声,也没人敢站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李承乾,薛万彻也知道,李承乾不发话,是没人敢给自己的士兵带路的,薛万彻又对李承乾躬身拱手说道:“殿下,请不要让末将为难,末将也是奉了圣命行事。”
李承乾虽然青筋暴起,双眼血红,但明知已无可挽回,无奈的摆了摆手,一旁的内侍会意,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向西面院子走去。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称心被几名士兵推搡着来到薛万彻面前。
薛万彻一摆手,示意士兵带走。李承乾一把拉住称心,无限的眷恋写在脸上,未语泪先流,此刻的称心没有了往日的明艳动人,取而代之的是衣衫凌乱发髻蓬松,但在李承乾眼中,这样的称心却更加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薛万彻知道李承乾不舍,低声诚挚了说了一句:“殿下,大局为重,且不可因小失大呀。”
李承乾明白薛万彻的意思,但他实在舍不得。他握着称心的手,看着称心的双眸,眼泪一颗颗流了下来。他真心喜欢称心,喜欢他的善解人意和温柔体贴,只有跟称心在一起,李承乾能放下一切压力,作真正的自己。
还是称心流着泪扒开了李承乾的手:“殿下,保重,殿下,称心不能再伺候殿下了。”说着转身依依不舍的朝院门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李承乾几乎要冲上去拦下称心,但薛万彻看出了李承乾的心事,抢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