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平一进来就注意到坐在李泰对面的男子了,三十多岁,面容清瘦,在段平和李泰谈话时仍神态自若,毫不见外,给段平印象最深的就是此人的双眼,如鹰隼般锐利,王福畴听李泰介绍自己,起身对段平行了个叉手礼,微笑着说:“段先生大名,久仰久仰。”
段平微微一笑,也回以叉手礼,双方见礼后,段平注视李泰,随即又看了看王福畴,示意有话要单独跟李泰说。
李泰会意,笑着说:“先生有事不妨直说,两位都是学生的老师,李泰有事不瞒着二位。”
段平暗道这姓王的想必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么短的时间就得到李泰如此信赖,既然李泰说了,他也不避讳,“盟主想跟殿下见一面。”
李泰颇感意外:“见我?”他原以为自己遭逢洪州一跌,那白泰躲自己犹恐不及,没想到现在居然主动提出见自己,想想王福畴也是在自己逆境中来投,白泰此时见自己恐怕也是抱了漫天开价的心思吧,也罢,有人开价总比无人问津要强,现在随你开价,将来真能坐了天下,还怕还不上债吗?
一想到这里,李泰笑着说道:“好吧,既然……”
李泰刚说了半句就被王福畴拦下了:“慢着,既然殿下要见,在下也不便拦着,但如何见法?”
段平不解,看向王福畴。
王福畴淡淡一笑,并不解释。
李泰唯恐段平多心,更怕这话传到白泰耳朵里平白得罪了白泰,连忙解释道:“如果盟主真有诚意要见,不妨到府中一叙,如今东宫那边逼的紧啊,他们的眼线在洪州都无孔不入,在京城恐怕更有过之,学生不得不防啊。”
“太子在洪州能兴风作浪,在长安……”段平话未说完,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王福畴的话提醒了他,太子在朝中经营多年,在长安也没法为所欲为,他从没去过江南,怎么可能在江南有那么庞大的势力。
洪州的幕后一定另有其人!段平坚信,太子门下不仅有高人,而且有一支庞大的隐秘势力。
那么布下了洪州奇局的是何人呢?那支庞大的势力又来自于哪里呢?
在江南有如此大能量的,朱陆顾张怕只有一郡之力,自然是不行的。但那些在江南数百年的侨姓大族,其能量就不可同日而语了,毕竟这些大族当年都是跟南朝天子共天下的,如果是江南的世家大族投向了太子了,或者说太子收服了江南的大族,那太子能完成那样的计划就不足为奇了。
等等……
段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被局限了,如果不是太子呢,这个念头虽一闪而过,只是一种直觉……却让段平打开了更广阔的思路。
“先生?”李泰好奇的看向段平,试探性的问:“先生想说什么?”
段平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神,“哦,被王先生一番话说走了神,王先生的意思,在哪里见合适呢?”
“请盟主来王府一见。”王福畴笑呵呵的说道。
段平呵呵一笑,他还以为王福畴会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自然是来王府见的……”
王福畴不像是随便说废话的人,他提出王府见面,难道还有别的图谋,段平追问:“王先生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来王府见面的时间,在下有个想法,请段先生和盟主斟酌。”王福畴笑着说。
“王先生觉得什么时候见合适?”段平问。
“白天……”王福畴轻松说出两个字,但尾音却拉的特别长。
段平一愣,白天,以四海盟的手段,白天把白泰送进王府,官府的密探未必能看出什么端倪,但未必能瞒过太子的江湖眼线,毕竟兴开盟已经投奔了太子,这王府周围到底有多少兴开盟的眼线,没人知道。
跟着送菜车进王府的法子只能送一个人进来,但白泰出行必会带足护卫,所以自己来时的办法就行不通,但若白泰不带护卫来,那么安全就是个问题。
王福畴要求白泰白天进王府,是在考验四海盟的诚意,白泰若是敢白天进府,就是宣告四海盟跟李泰牢牢绑在一起,等于向李泰纳了投名状。
没想到这王福畴看似清瘦文弱,却是厉害的角色,随便一个问题,就将四海盟架在火上烤。
李泰不知二人转瞬间已是动了九转回肠的心思,见二人都死死盯着对方,目光不肯让步,还以为是两人在暗中较劲。
李泰赶紧过来打圆场,正值势微,大敌当前,内部团结尤为重要,可不能自己人再内耗了:“白天让盟主来,太强人所难了,万一让人看到有外人来,不仅盟主难做,本王也算是违旨了不是?还是晚上来吧。”
李泰开口了,王福畴不好坚持,淡淡一笑说道:“在下只是提议,盟主何时来,还要盟主自己拿主意。”
段平暗中叫苦,王福畴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又把问题抛给了白泰,什么时候来你们自己选。此时此刻,段平真希望东方云现在就动手,若是兴开盟被连根拔起,以后四海盟还真能省了不少麻烦,不过那样的话,反唐大业就要受到重大损失了
高士廉走后,杨行基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高深莫测的一笑:“太子殿下,高相公不愧是皇后的亲舅父,还真是处处为殿下着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