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一句尚未说完,就被李世民打断了,传入耳中的声音顷刻间变成了天子威严而庄重的询问:“房遗直让你代为主事凌云台,期间你可收到来自洪州的密信?”
尉迟宏顿时懵了,洪州的密信?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魏王不是在洪州查案子吗?难道洪州那边又出事了?联想到房遗直刚才看向自己,似乎在向自己暗示什么,是让自己承认什么吗?
房遗直利用自己当挡箭牌,让自己在明面上装样子调查吸引外人的注意力,而房遗直自己则在暗中谋划,这一点尉迟宏是心里有数的。但今日皇帝召见,上来就问自己是否收到了洪州的来信,房遗直那边又在暗示自己,难道是房遗直的秘密谋划失败了,把责任推给自己让自己顶缸?
李世民见尉迟宏迟迟不答话,却偷偷歪头看向房遗直,知道他心里盘算该如何回答,李世民便有些不悦,收到就是收到了,没收到就是没收到,实话实说还需要犹豫吗?
年纪轻轻心计就这么重,房遗直还夸他为人方正,不畏强权,看来房遗直要么无识人之明,要么无侍君之诚,想到这里,李世民不禁面带愠色,语气也没了刚才的亲切:“到底有没有收到。”
尉迟宏听语气不善,心里一惊,不禁打了个冷颤,赶紧开口答道:“臣从未收到洪州的只言片语,洪州之事,臣一无所知。”
其实李世民只是想知道凌云台是否收到了密信,但尉迟宏急于将自己摘干净,又无端强加了一句洪州之事一无所知,这画蛇添足之举就让李世民顿生疑窦,回想刚才房遗直在下面的小动作,李世民认定两人在联手糊弄自己,天子的自尊让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愚弄,刚才就一直酝酿的不满在这一刻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他猛的一拍御案,愤怒已极的喊了“放肆。”一声怒吼,将下面的房遗直和尉迟宏吓的俱是一颤,不约而同的跪了下去。
他本想下令将这两人同时罢官,交由刑部以欺君罪治罪,但转念一想,上一封密信不正是因为突然拿掉了房遗直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如果再把房遗直拿下,洪州的案子再交由旁人,以后难保不会出现其他状况,所以只能暂时先留下房遗直。但这个尉迟宏必须严办,“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在君父面前装神弄鬼,”他本想将尉迟宏扔进天牢,但一想到此人毕竟是尉迟恭的族侄,念及功勋之后,那年轻人又在下面吓的瑟瑟发抖,又有些不忍心,所以李世民下旨时已有所松缓:“念你年轻不晓事,从轻发落,免去你的官职,回家待勘。”
尉迟宏完全没反应过来,见了天子,刚开始还和风细雨,转眼间就天昏地暗,一切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罢官回家了。
他看向房遗直,房遗直却哪里再敢往他这边瞄,只是见尉迟宏迟迟不肯领旨,赶紧又磕下头去,轻轻说了句“还不谢恩?”
尉迟宏这才意识到应该领旨谢恩了,他急忙磕头口称领旨,却已是心乱如麻,明明被免了官,却要违心的叩谢天恩,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但这恩无论如何还得谢,而且还不能让天子听出怨气,他尽量平复心情,尽最大努力谢了恩,浑然不觉那声音在旁人听来依旧半死不活。
一名内侍走到尉迟宏跟前,这内侍正是引领他进殿的那位,刚才由于尉迟宏撞到了这名内侍,害得内侍在君前失仪差点被降罪,内侍心里早恨死了尉迟宏,此刻见尉迟宏被罢官回家,说不出的称心如意,但在天子在上内侍不敢表露,只在嘴角不易察觉的扬起一抹微笑,故作平静的说“请随咱家走。”
余光看着尉迟宏浑浑噩噩的跟在内侍身后退出殿外,房遗直暗骂笨蛋,让你老老实实的说,有什么可犹豫的,在这样的圣明天子面前,你的一切小心思都没用,只会给你自己掘坟。
李世民轻哼了一声:“你明修的栈道朕着实是领教了,”李世民的声音虽不高,但在房遗直听来,却是绵里藏针藏着杀机,出此话,说明对自己的安排不满意,房遗直的心再次悬起老高,就听:“朕现在想知道你如何暗度陈仓。”
房遗直深吸了一口气,刚才尉迟宏的一幕让他心有余悸,唯恐说错话,字斟句酌的慢慢说道:“臣接到鱼符后,仔细甄选了一名得力将佐,秘密前往洪州,与魏太师会面。”
李世民想了想,这一手果然不是俗手,直入洪州,直击要害,是一个好办法:“说下去。”
房遗直听皇帝没有训斥,语气也还算平和,应该是认可自己的办法的,心里多少有了些底,说话的中气也略足了些:“这一部署,关键在于密,从臣面授机宜,到密使出城,再到他一路南行,到洪州见魏太师,全程必须无旁人知晓。所以臣这一部署,只有臣和经办此事的密使两人知晓,为了瞒过衙署里其他官僚,还有此人和臣之家人,他南行的路费盘缠也没从衙门支取,也不由臣家垫付,而是臣偷偷变卖了两件家中的器物,换得了足够的盘缠。”
李世民本来对房遗直启用尉迟宏颇为不满,但此刻听房遗直为了办案竟然变卖自家资财,心中又颇为感动,本来还想训斥几句的,想想便也算了,只问了句:“你的人,大概何时能回京?”
房遗直笃定的回答:“算算日子,这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