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许德明的前车之鉴,内侍们这几日都加着十二分的小心,恐怕哪件事又触了皇帝的霉头,他们都有自知之明,自认没有许德明在皇帝心中的份量,自然也不用想许德明的额外恩典,所以只有自己小心谨慎喽。
李世民可不管内侍们的小心思,他正全神贯注读着房遗直呈上的密信,这信的字迹虽然略显潦草,但透着几分隽秀,显然出自女子之手,内容也十分详尽,讲述了写信者出京后一路秘密跟随魏王,暗中观察魏王如何中途改变路线,魏王路上如何几次三番乔装改变路线,到了沔州突然进入普照寺,又突然渡江直下鄂州,在鄂州卧虎岗踏勘到一片废墟,又在小林庄外偶然救下几个被追杀的洪州灾民,又说到魏王进入江州境内私访时,突然遭到不明身份的杀手行刺,魏王的护卫二死三伤,要不是现场突然出现不明来历的江湖高手出手相救,魏王当场就要性命不保,信中特意提到,若不是接到严令不得暴漏身份,写信者当时就要出手救下魏王了,魏王遇刺后大怒,带着亲信随从到了江州刺史府,亮明了身份,跟王运生借了一百精锐人手,连夜突袭洪州刺史府。
在信的末尾,写信人特意提到魏王身边有一名叫段平的人,一路上似乎都是此人在给魏王出谋划策,好几次观察到此人跟魏王单独在房间中密谋,时间很久,有时会密谋到深夜,但此人在遇刺时受了重伤昏迷,魏王到江州刺史府借兵突袭洪州刺史府,不排除就是此人昏迷前给魏王出的主意。
“这个密探是位女子?”李世民合上密信,放在桌案上。
“此女化名云燕,是臣麾下最机警也是最得力的密探。”房遗直毫不迟疑的回答。
李世民皱眉又问:“你说这封信之后,她再没给你写过密信,是没给你写过 ,还是你没收到?”
房遗直牢记父亲那三字箴言,“说实话”,在这样的是圣君明主面前,说实话是最聪明也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坦诚答道:“臣不确定,臣被罢官后,据说凌云台无人主事,下面的人担心衙门裁撤后他们没有出路,所以人心浮动,办事难免会有疏漏,没留心来信也是可能的。”
李世民又暗暗叹了口气,造成这一切的,还是自己一时起意的临阵换将,当时如果不听太子之言启用杜荷,也就接下来这么多麻烦了,不过事已至此,李世民只得吞下苦果:“杜荷曾主事过一阵凌云台,杜荷之后,朕立即秘密赐还你鱼符,委任你重新主事,你没查过吗?”
房遗直答:“臣没敢大肆查找,因为臣只收到了鱼符,却未收到明诏,所以臣妄自揣度圣意,是让臣暗中调查,所以臣接到鱼符后并非返回衙门,而是委托监千牛府郎将尉迟宏暂时主事,统筹全衙门所有人全力调查陈有方被杀案,此人是鄂国公尉迟恭的族侄,乃朝廷功勋之后,出身可靠,在用兵方略被盗后,在凌云台协理办案过一段日子,此人为人方正,不畏强权,善谋敢言,是一位难得的少年新锐,所以臣委托他主事,与臣暗中的调查相互配合。”后面的话房遗直就没法明说了,毕竟拿别人当枪使这种话是没法说出口的。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好啊!”李世民不胜感慨的说:“你妄自揣度,揣度的好,朕确实是这个意思,难得你领会了朕的意图。”
尉迟宏这是第一次进入禁宫之中,而且还是被皇帝召进来的,此刻他极度紧张,跟在内侍身后,不仅脚步略显凌乱,额头也一直冒汗,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
他不知皇帝亲自召见有什么事,又不敢跟内侍打听,只得逐一回顾自己最近做的事,推测皇帝的意图,有没有可能是案子没办好,房遗直在皇帝面前告自己的状了?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感觉房遗直又不像这种小人。
再就是抓了东方云,东方云在晋王或皇上面前进了谗言?有可能,但又不像,东方云他的身份确实有嫌疑,如果真的为了这件事,他就不怕我当众把他种种疑点都说出来,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尉迟宏基本排除了这个可能,那么就是吴王?前几天崔擢释放自己时,还说吴王曾想过亲自接见自己安抚一下呢,难道是吴王不满自己跑到京兆府去抓人,在天子面前告了自己越权的状?毕竟吴王正在主持京兆府,自己打上京兆府,等于是在打吴王的脸。
尉迟宏心乱如麻,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就不知该如何解释应对,有几次差点平地摔倒,还是那内侍心细,知道第一次见天子的下级官员都会紧张,心里难免有很多想头,回头冲尉迟宏笑了笑,说了几句小心,尉迟宏的心里才多少安定一点。
在甘露殿外,内侍示意尉迟宏等候,自己则进去通报,过不多时,内侍出来,招了招手,示意尉迟宏跟在身后。
尉迟宏低头进入殿中,不敢抬头,眼睛只盯着前面内侍的双脚,但他过于紧张,有一刻他恍惚感觉前面的内侍双脚即将离地,要腾空而起了,但前面的内侍却突然停住了,尉迟宏来不及停住,竟撞到内侍的后背上,差点将内侍撞倒。
那内侍在君前失仪,十分惊恐,忙不迭跪地请罪,好在李世民并不在意,一摆手示意内侍退下,那小内侍慌忙退下,临走时恨恨的瞪了一眼尉迟宏。
尉迟宏意识到自己失态,不住的磕头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