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怀祖又问:“香料是藏在皮货中吗?为什么不明说做香料生意?”
粟特商人苦笑:“长官老爷您明鉴,不说香料,一来是为了躲税,香料的市税和关税都高,我们只报皮货和毡毯,只须交皮货和毡毯的关税和市税就行了。这二来,要是让一路上的长官老爷们知道我们做香料的生意,那他们伸手要的好处就不一样了,一路不知有多少官老爷要孝敬,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窦怀祖仔细品咂着商人的回话,挑不出毛病,便继续问:“死者叫什么你还没说呢。”
商人双手一摊,苦笑着说:“回老爷,不知道。”
窦怀德冷笑:“不知道?我告诉你,你最好老实交代,要是跟我耍歪心眼,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你。让你生不如死。”
粟特商人的表情尴尬而僵硬,语气也极为诚恳真切:“老爷,我是真不认识他,我是在路上遇上的这人,他说他的商队遇到沙暴,其他人都死了,就剩他一个人了,他实在走不动了,给了我十贯钱,说是到了长安再给我一百贯,求我带他来长安,我贪图那一百贯钱,哎,倒霉呀,早知道这样,他给多少钱我也不带他,财迷害死人啊。”
商人的回答和窦怀祖心里的判断基本一致,此人果真不是跟商队一路来的,窦怀祖又问:“你是什么时候遇到的他?在哪里?”
“就是昨天遇到的,他当时就站在路边,我
开始还怕有诈,说你走两天也就到了,他说他脚扭了,实在走不了,还给我看他的脚,我一看确实又红又肿,就信了。”商人苦着脸解释。
“他当时就穿着那身衣服吗?”窦怀祖又问。
商人摇头:“不是,他当时穿的是你们汉人的衣服,现在这身衣服还是我给他的呢,我一个铜钱都没要他的,哎,亏死了。”
商人的回答跟尸体的查验情况基本都能够对上,一个汉人,很可能是刀笔吏或是代笔卜卦的先儿。但是他是谁呢?为什么会有人杀他呢?而且就在城门处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窦怀祖想了想,对捕吏说:“走,去看看那个刘……刘什么?”
“刘三金。”一旁的捕吏赶忙补充。
作为现场主要目击人证的刘三金,也被带到长安县廨,只不过他有官身,长安县的差役单独给他安排一间屋子休息,虽然不大,但好歹没有跟商人挤在一处。
一见进来的人身穿深青色官袍,刘三金知道来人是八品官,刘三金自己好歹也是正七品上的队正,便端着架子没有起身,仍旧端坐。
窦怀祖见对方有意拿大,心里不痛快,却不计较,只淡淡的自报家门:“在下长安县尉,窦怀祖,有些事情想请教刘队正。”
刘三金一听对方是县尉,立马便坐不住了,他自己虽品轶更高,对方只是从八品下的长安县尉,但眼下毕竟在人家地盘,在长安县廨的一亩三
分地若得罪了这窦县尉,说不准还没出门就给自己扔过一双小鞋,自己平白就得掉坑里,一念至此,刘三金打定主意好汉不吃眼前亏,立时就矮了三分,眨眼间已换了一副面孔,笑着站起身,热络的虚抬手请窦怀祖上坐,同时和气的说:“久仰,久仰,失敬失敬,窦县尉,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兄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配合你们把案子查清楚。”
窦怀祖见此人变脸如此之快,说话圆滑世故,认定此人是典型的老官痞,也不客气,单刀直入的问:“案发当时的情况,请刘兄说详细些。”
刘三金开始描述商队从出现到凶杀发生前的情况,他记性不错,嘴皮子也利索,把自己如何认真查验说的绘声绘色,只是略去了打算卡油水的桥段,待说道凶杀时,刘三金却瞬间换了一副惊恐的表情,语气也陡然阴森起来:“要说那杀手的速度真是快的吓人,真的比箭还快,平白在我面前刮起一阵大风,我的话一点都没夸张,上了堂我也敢这么说,真比离弦的箭还快出许多,我们还没反应过来,那贼的刀已出鞘,驼背上的人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便已经落马,不对,是落驼,那贼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又像离弦箭一样回到城内,没了。若不是我镇定自若的指挥,现场就要被那贼吓的乱套了。”
窦怀祖暗说这队正不去东市说传奇故事真是屈
才了,不过这些话跟商人和其他在场人说的基本对的上。
窦怀祖正要问其他细节,却见刘三金从脚下拎起一个包袱,递了过来:“哦,对了,你看看,这包袱是我临来时,遇到我们城门郎,他让我带来的,看是不是跟本案有关?”
窦怀祖打开一看,见里面有一领青色官袍,还有一叠纸,竟是朝廷各衙署公函行文专用的益州麻纸,便问:“城门郎在哪找到的?”
刘三金说:“他今日本不在开远门当值,听说出事了特意赶过来的,快到开远门时,他见路边一个废弃的院子里有火光,便上去看,见有人烧东西,他便喊了一声,那一喊,竟吓跑了里面的人,人跑了,却留下这个包袱。”
“路边的包袱,你为什么觉得此案有关?”窦怀祖问。
刘三金说:“他和我都不知道有没关联,我当时恍惚看见杀手像是从死者身上拽下一个东西,但离的远,没太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