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双翻领酱色短袍、头戴尖顶胡帽、高鼻深目的粟特商人走了上来,一脸堆笑,那粟特人汉话极地道,手脚也极麻利,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老练的抬手递到刘三金拍箱子的手里,讨好的说道:“军爷辛苦了,都是些皮货、毡毯,您抬抬手,眼看就要夜禁了,我们想今晚进城,要不就赶不及到货栈交割了。”
刘三金捏了捏钱袋,里面都是开通元宝,掂了掂份量至少有一贯半,刘三金还算满意,但他难得拿大头,哪里肯错过这样的好机会,故作瞧不上的瞥了瞥嘴,将钱袋扔回给粟特商人,一脸严肃的走向下一个骆驼,又拍了拍箱子,这次拍的比上次重很多,那箱子从没被人这么用力的拍过,发出不满的咚咚抗议,刘三金指了指前后几匹骆驼:“都打开看看,按规矩查验。”他故意把查验说的特别重。
粟特商人正要伸手入怀再掏钱,突然楞在原地,因为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从他身旁略过,一阵劲风从他脸颊刮过,那粟特人猛的回头,惊惧的看向驼队后方,只见那人影已经蹿至最后一头骆驼前,那骆驼上坐着一个同样身穿双翻领酱色短袍、紧腿裤,头戴尖顶帽的人,看装扮也是粟特人,人影在骆驼前略顿了下,随即从驼背上粟特人身上扯下一件东西,转身冲向城门方向。
这一系列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当刘三金
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来去如风的人影已经冲进城门,消失在暮色中。
刘三金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听商队后方有人高喊:“救命啊,死人啦,死人啦。”
刘三金脑子嗡的一声,已经明白了,那粟特商人反应更快,猛转身向身后跑去,还没跑到骆驼前,那驼背上人已经倒了下去。
粟特商人原本晒得通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在光德坊的暮鼓敲响的两刻钟之后,那一支胡商队被带到了长安县廨,“老实点,不让你走别乱走,听见没。”
“去,给老子站那边,对就是那边。”
“说你那,带着骆驼到那边墙边去,不是说那边,我让你上那边,你他娘的,我说话听不懂吗?”
“谁让你特娘的乱走了,看好你的骆驼,你爷爷的,耽误老子回家,老子赏你几棍子。”
捕吏差役们吆喝着连推带搡的驱赶着商人和骆驼进了县廨院子,商队里的伙计杂役和驼夫们多少都挨了几下打,他们虽表面顺从,但心里憋气,进了县廨,暗中使坏,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几个骆驼进院不久便在县廨院子里拉了几大堆屎,县廨的院子顿时香飘四溢。
长安县尉窦怀祖本打算下值回家的,临下值前听下属报告开远门发生离奇杀人命案,便留了下来,下属本来要带粟特商人进他值房,却被窦怀祖拦住了,窦怀祖径直走到院子里。
窦怀祖当年在跟吐谷浑作战
时腿受了伤,所以走路一瘸一拐的,加上他这两年有些发福,所以走起路来一高一低越发明显,看起来有些滑稽,但他为人正派,平素也没什么架子,待下属也算公道和气,所以县府上下都极敬重他,没人在他走路这事上开玩笑。
窦怀祖决定先仔细查看尸体,一边走一边数落身后的捕吏:“你们这帮混子,我说什么好呢,连命案也敢糊弄,凶杀案到现场查验都不懂吗?还说什么怕夜禁关城门,怕武侯卫不通融,我还不知道你们,都惦记着想早回家搂着婆娘睡觉,你们那,出了人命案子,就算夜禁关城门,因为查案跟武侯卫招呼一下,出一下城,他们没个不通融的,哎,下次再这样,你们都别吃这碗饭了,天天在家搂婆娘睡觉吧。”
捕吏知道窦怀祖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埋怨几句,不会真的开销了自己,都一脸堆笑的连连称是,赌咒发誓的说下次再不敢了。
窦怀祖专心查验尸体,死者是个不到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看容貌是典型的中原人,没有丝毫胡族血统,略清瘦,虽然脸上有些污垢,但身体除了伤口除其他地方还算白皙,加上头发里没虱子,生前应该经常洗澡。
窦怀祖不禁起疑,一个跟随商队千里跋涉、跨越沙漠瀚海来到长安的商人,在路上有充裕的条件常洗澡吗?
再看伤口,死因很明白,凶手用利器刺入心脏一刀毙
命,毫不拖泥带水,是个高手,从伤口宽度和深度看,利器应该是宽刃匕首,死者表情惊惧,很可能是因为被突然出现的凶手惊吓所致,几处骨头断裂,应该也是死后在骆驼背上摔下来造成的。
窦怀祖低头看死者的手,发现手指和手心细嫩光滑,没有老茧,心中有了数,这不是做过农活和苦力的人。
右手中指偏向食指一侧,有一层薄薄的茧皮,应该是经常握笔写字所致。
再看死者的脚,右脚脚踝有些红肿,生前极可能崴过脚,脚底老皮不算厚,看来不是惯常走路的人。
翻了下死者的衣服,除了伤口附近已经干涸的血渍,没发现有用的物件。
查验完尸体,窦怀祖走到驼队前,环视一圈后,走到一个骆驼前,拍了拍箱子,捂着鼻子问:“你们是什么人?”骆驼粪奇臭,窦怀祖被熏的要受不了。
粟特商人见是个官老爷,小碎步跑上前,他也不怕臭,满脸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