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事关机密,尉迟宏不想在公署当面核实,一来万一虞世南动怒,自己也不至于太过尴尬,二来自己有一些细节要问,三五句话说不清楚,就算虞世南愿意说,公廨里人多眼杂,也难保不被人听去,所以尉迟宏决定就在这里等,想到这里,尉迟宏掏出了自己的名帖,笑着递给家人,那家人接过来一看,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此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官至左千牛卫郎将,千牛卫是负责禁宫卫戍的禁军,功臣勋戚子弟众多,家人不敢怠慢,赶紧将尉迟宏请进府内,又是奉茶又是伺候毛巾。
六月二十日
天还没亮,李泰便已赶到玄武门外,看着城门上方那硕大“玄武门”三个字,心中竟莫名升起一股豪气,他脑中竟然曾经不止一次还原过十几年前那一幕宫门喋血的惨案,他也曾不止一次设想过,将来有一天如果局势逼迫自己不得不走到那一步的时候,这里是不是自己最佳的动手地点。
不过从昨晚开始,李泰觉得已经不需要大动干戈血流成河了,因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此事过后,自己将进一步赢得父皇的青睐,进一步压制太子,所以在昨晚的梦中,李泰若隐若现的看到了东宫的大位已经空了,这个梦是个好兆头,预示自己即将入主东宫了。
由于魏王奉旨在武德殿读书,一个月来李泰出入禁宫已是家常便饭,宫门的守卫远远的瞧见
是魏王的车驾,急忙打开宫门,连腰牌也不看,便恭敬的目送魏王的车驾穿过了玄武门。
两刻钟后,李世民一拳砸到书案上,御案上的茶碗和镇纸都被震起,李世民气的浑身发抖,嘴唇发白,捏着奏章,颤声说:“这些都是真的?”
李世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生气了,内侍们吓的脸色苍白,大气都不敢出。
李泰答道:“儿臣已经将这些灾民秘密安置起来,父皇若要询问,儿臣这就叫人带他们进宫。”
李世民冷声说道:“你应该派人将他们严密保护起来,这些蛀虫贼胆包天,难保不会干出丧心病狂的事。让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亲自带兵去,立刻把这些灾民带进宫。”说着,李世民转头吩咐内侍:“传太子、吴王和晋王,还有政事堂的宰相,让他们马上过来。”
当刘洎进入甘露殿的时候,中书令王硅、侍中长孙无忌、中书侍郎岑文本、左仆射房玄龄、右仆射高士廉、太子太师魏征、参知机务侯君集都已经赶到,最靠近御案的一排,并次站着太子、魏王和吴王,只有晋王李治不见踪影。
见刘洎要行礼,李世民阴沉着脸说道:“免礼吧,把魏王的奏章给他看。”
李泰的奏章此刻正在侯君集手中,看样子侯君集是挨个传阅最后一个看到的,侯君集将奏章递给刘洎,刘洎虽然知道奏章的内容,但还是装模作样的认真翻看,同时一边看
一边故作惊讶,看完,刘洎抬头,故意露出万分惊诧的表情,扫视了一圈其他宰相,见其他人都低着头,刘洎的余光扫到李世民,李世民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外,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李世民冷着脸沉声说道:“雉奴病了,都到齐了,朕想听听你们的见解。”
包括刘洎在内,政事堂八位宰相,加上太子、魏王和吴王三人,十一个人竟无一人主动张口,李泰想起了昨天与刘洎的对话,正要上前一步说话,却被李世民抬手拦下了:“青雀退下,朕想听听宰相们的高见。”
刘洎上殿之前,李泰就想到有几个人是应该不会主动说话的,王君范与汉王有交往,侯君集和太子自然不会穷究其罪,所以侯君集即使说话也是和稀泥;洪州在籍十几万户,是上州,上州刺史必得有宰相的推荐才能出任,刘洎说他在吏部查过王君范的档案,其出任刺史,中书令王硅和侍中长孙无忌都曾举荐过,所以这两人应该也不会率先说话。所以包括刘洎在内,政事堂八位宰相已经排除了四位。
剩下的就是魏征、岑文本、房玄龄和高士廉。这四人里,魏征最是忠直敢谏的,所以李泰认定,最先发难应该就是魏征。
但出乎李泰的意料,最先开口竟然是高士廉,高士廉上前一步,躬身说:“陛下,兹事体大,首要的应该核实真伪,应责成有司询问魏王殿下奏章里提
到的灾民,细细盘问。”
高士廉是长孙皇后的舅舅,论辈分还是李泰的舅公,玄武门之变有辅佐之功,所以一向被李世民器重,御前说话也很有分量。
但李泰想不明白,高士廉是今年才升任右仆射兼吏部尚书,王君范三年前便已担任洪州刺史,两人应该没什么瓜葛,王君范事发,高士廉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他为什么要做这个出头鸟?
李世民冷冷说道:“朕要亲自询问,朕已命李安俨去接人了,很快你们就能见到这些灾民了。”
又是一阵沉默,每个人都将头埋的很低,所有人都不说话。
“众卿不愧是朝廷栋梁啊,个个都是老成持重,见不到证人,都不肯表态啊。”李世民揶揄道,此刻他既诧异又尴尬加恼火,突然觉得口渴,端起茶碗却没有喝,扫视众人,突然将茶碗重重墩在御案上,拍案怒道:“平日里个个能言善辩口若悬河,今日竟没一人说话。”
中书侍郎岑文本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