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府衙监牢,衙役们皆是昏昏欲睡。
狱差老甘从巡捕营手中接过江保宁时,询问是犯了什么事。
巡捕营的人说,死了个锁匠,被人指认为凶手。
衙役们心下有数,不是什么紧要的案子,随手便找了间牢房将人丢进去。
巡捕营领队似想到什么,叮嘱了老甘一句,“她说她是程府的,一会又改口是庄府的,你仔细着点,最好跑一趟。”
领队心思是,如她真有通天背景,日后要追究起来,他也大可将责任推到京兆尹,自己只是秉公执法。
衙役老甘这才细瞧江保宁,穿得华贵但脏了许多,垂眉顺眼,满脸的媚俗样,脖子上皆是伤,指甲很短,定然不是小姐。若真庄程两家有关系,最多是个上等奴仆,真紧要,那些通天人物,找个人还不是易事。若不是,自己巴巴地和府尹大人说嘴,最后若府尹得了责怪,吃亏的也还是自己。
老甘心下有数,最稳妥的做法便是顺其自然,别苛待她,按章办事。
按章办事,夜半抓进来的人,通常由衙役拟详情折子送到府尹大人案头,按轻重、缓急、时间排上序,等大人阅过详情再行定夺。杀个孤寡锁匠的案子,涉及的人犯均不是贵人,自然是最不紧要的。
这般,江保宁光光上堂见府尹至少要等半月。
其中的弯弯绕绕,江保宁自然不知。
她仍旧在细思,杀陆坡头是为灭口?为何李成兆会在天镜司,程培风和李成兆有何关系,李成兆是否说了什么?还有荻原到底为何来京都?他的钥匙是谁给的?张书意吗?可张书意为何要给他?张书意想找的人是蓝眼睛还是李成兆?那个蓝眼睛是个祸害,他又给了荻原什么……
一个个问题,江保宁觉得脑袋快炸了,她窝在草席中,竟也渐渐睡了过去。
衙役老甘心下忖度,凡是得留后手。冬日的牢房只和冰窖似的,便从自己炭火盆中匀出了点,放到江保宁牢中。他叫唤两声,不见人动,仔细一瞧,人两颊泛红,嘴唇干裂,他伸手探一下她额头,知道人发了热,摇摇头便离开了。
江保宁一直安静躺着,不知死活,再没衙差多瞧她一眼。
第二日,衙役拟好案情折子正在换班交接,牢房里突然一声凄厉尖锐的叫喊声穿过重重牢房。老甘等几人飞奔向声音源头,只见江保宁一脸空洞惊惧,麻木看着他们,突然间又叫嚣,自己是庄家的人,放自己出去……
那声音又响又尖锐,活像一个女鬼,有个衙役恼怒,开了牢门,狠狠甩她一耳光。
老甘嘴巴微微下撇,没作声。
她还哭叫着,要上前抓伤对方的脸,衙役没躲过,气急败坏,一个手刀狠狠敲在她脖子上。
瞬间,人晕倒在草榻上。
那人啐了一口,“杂碎货,敢抓老子,不想活了!”
老甘眼珠子一转,他主动和那衙役换了差。待众人各归各事后,他才拧了冷帕子,悄悄搭在江保宁的头上,来来回回转悠在那牢门前。
深夜,江保宁终于再次醒过来。
“姑娘,姑娘!”
江保宁按着额头去看。
“姑娘你发了热,好些了没?”老甘没等江保宁回答,接着又说,“姑娘犯的这案子,呈到府尹大人面前可得十天半个月之久呢,我看姑娘是个娇养的人,只要来个贵人搭把手,姑娘不也不用在此受罪了嘛!”
“十天半月之久?”江保宁之前不慌,是以为马上能见京兆尹主事,京都贵人多如牛毛,她扯上庄程两家,说得煞有其事,自然消息会传出去。可困在小衙役面前,自己说得再天花乱坠,他们也是有心没胆去见,一个正二品尚书大人或位高权重的天镜司尊长。
她晃过神,定神打量了一眼老甘,脸上假意关切,眼中有不安和渴求,江保宁看出他在赌,“你愿意帮我?”
老甘点点头,环视确认四下无人,“死的是孤寡锁匠,而且昨日巡捕营说了,现场不止一人痕迹。我若能助姑娘脱身,姑娘明日多赏我杯酒便知足了。”
他八岁的女儿还卧病在床,每日药钱流水一般,看江保宁嚣张笃定自己是庄家的人,再结合巡捕营的话,或许,这是老天赏的一次救命机会。
江保宁知他言下之意,便说,“若此,一定重重酬谢。”
她摸出藏在深处的黄脂玉小鱼,想了一番,星戎经营金楼,无政权,若救自己无非动用赤蜂或求熟识的官员,二人表面无任何交情,此番太引人注目,遂又将小鱼收起来。
“大哥,劳烦你跑一趟庄府,小庄大人,你知道吗?”见老甘点点头,继续说:“烦劳一定见到他再说,我是川禾,让他尽快。旁的,大哥便按你知晓的说。”
老甘郑重点点头,他刚要走,江保宁又叫住他,道:“如若未见到小庄大人,烦劳再跑一趟程府,天镜司程尊长的府邸。随便找个人告诉他,川禾在京兆尹府衙监牢即可。”
她对庄焱总有朋友间的坦然,但对程培风猜忌隔阂一时半会难消。不仅会担心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为丫头跑到京兆尹,不仅自己会受人微词,全京都目光也会想一探这丫头究竟。
老甘只期盼对方说的实话,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