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野决定跟江雨绵谈谈。
那是个冷清的夜,灯光拉长两个女孩的影子。
余野穿一件灰色拼墨绿的棒球衫,马尾高高束起。两边都戴了银色耳钉,面上有妆,不算太浓。她迎着光,纤长的睫毛投出一片暗影。
江雨绵背光,穿着简单的白卫衣,白色运动裤。长发微卷,散落在肩头,干净得不像话。
余野仿佛看见江雨绵最初的模样。
她心中苦痛挣扎,面上没有流露什么,还是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看吧。”她淡声说着,双眼平静地注视对方。
江雨绵神色聚在余野十指间。她接过,其间触到她冰凉的手背,心尖一跳,望向她的双眼。
余野的眼神干脆而有力,传达给她直面的勇气。她心脏砰砰狂跳,预感到这是件重大、并且严肃的事。
她用自己的指纹解开余野的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信息,前两个字是“阿野”。她浑身毛孔收紧,手指飞快向下扒拉着,不敢细看内容。直到看见落款“周哲”。
她如遭雷劈,脑中一片空白,呼吸停滞。
周哲。
她顺着名字把视线上移一行:“阿野,你消失的这三年,我生不如死。”
视线又上移一行:“我爱你,这次我们不要错过了。”
对面余野仿佛说了什么,但她耳朵里消了音,眼里只有“我爱你”三个字。
她反反复复审视着。
脑海勾勒出深邃的双眼,似乎望不到底。他抱她、吻她,就是从未说过我爱你。
余野劝慰的话说了一半,忽然感到肩上涌来一股猛力。她吃痛,后退两步。眼看着砸向自己的东西落地,弹起一瞬,又落下,横在两人之间。屏幕碎了一半,显然不能用了。她表情恢复平静,双手插放在口袋里。
江雨绵满眼通红,声音虽低却字字有力:“你什么意思。”
余野话音极轻:“他在利用你。”
江雨绵静静站着,凝望着她。绷着脸,仍有无数泪珠滚落。背后昏黄的光晕照在她发间,却照不暖她。
余野不由想到自己拒绝周哲时情绪失控,骂出的极其尖厉刺耳的词汇。她的确恨。若是他早来一些,她便没忘,心中不会住进别人;若是他迟来,她也不会如此执着。他偏偏降临在她最喜欢别人的时刻,那点好感全磨成厌恶。
他眼神逐渐晦暗,也如江雨绵般摇摇欲坠。那个时候她竟生出几分即将解脱的快意。她刺伤了他的自尊,他只在她背后狠声挤出一句“你会后悔”,而她未曾回头。
可事实是她非但没能解脱,还把江雨绵缠了进来。
余野越看重江雨绵,越希望她干净美好,周哲越要招惹她,他不信余野会坐视不管。
江雨绵听着余野的字句流入耳中。
她眼底的海浪全然平息。陶瓷般白皙的娃娃脸上没有表情。
她突然想起来,余野在南瑜的时候喜欢过他。
这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小街此时很安静,没有汽车和行人。旁边是挂了铁锁的早餐铺,招牌用的编织布,绿底白字。“早”字日中一横破开半边,在风中来回抽打,却也是静的。像个用尽浑身力气宣泄的哑巴,透着压抑。
江雨绵伫立着,长发也在风中纷飞。
“说够了吗。”她声音发冷。头略低,眼睛自下而上视人,双眼皮变得细窄。眸下一道泛光的眼白,连着充血通红的眼睑。颜色鲜明。
余野抬眼迎上她充满攻击性的目光,面上仍未泛起波纹:“你听懂就好。”
江雨绵冷笑,说话音调猛然拔高,歇斯底里地冲她喊:“自己建个小号发的信息,也有脸捧到我面前。你真当我傻吗,周哲是你的青梅竹马,你忘不了他!”
话出口,水雾一丝一缕攀上江雨绵眼眸,神色中锐利随之被淹没、被柔化。她缓了缓,欲将眼泪逼回去。于是抽一口气,颈间显现分明的经络,语气变轻:“你不愿我幸福吗?”
接着身体里涌入模糊的痛。她浑身上下去寻,找遍每一寸皮肤,却始终不知伤口在何处。也许她明白,但不想明白。她觉得凡事只要痛过了,结局就不会太差。于是任由痛感愈加强烈,如同吞下一千根细针,叫人头皮发麻。
空气凝滞,她的声音如从天而降,冰凉的、直勾勾的,听不出任何语调:“阿野,我不配被爱吗?”
余野来到温城之后,学着过快刀斩乱麻的生活,放肆又果决。她觉得任何事情都该如此,直到看见江雨绵如宛若一潭池水的眼神。
余野意识到她做错了,她忘记自己花两年时间去释怀,忘记感情最是牵扯心神。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这些天父母都陪着江唯,甚少回家。而她去过几次医院,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后来也就懒得再去。
江雨绵把包仍在客厅地面,里面装的全是些化妆品,不沉。却还是随着力度“咚”的一声巨响,震得楼板发颤。
她脱去衣物走进浴室,里面很窄,将将容纳一个人,四壁白色瓷砖缝隙间溢出灰色水泥。
她定睛凝视那道灰色,手上用劲拉开花洒。一瞬间,成片的冰水喷涌而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