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这个关头,月夕知道再坚持要走,便是不智。
她于是在外间等着,待药送过来了,再进去。
赵福德看着她,心里叹口气,只觉这晏女史真让人大开眼界。
但凡能到皇帝跟前伺候的人,都是极受信任的,乃无上恩荣。这宫里,谁人对这等差使不是争先恐后?
这女史倒好,仿佛躲瘟神一般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发现躲不成还要使个拖字诀。
赵福德觉得,自从这位女史出现,皇帝就变得反常得很。
比如昨晚那占龙床的事,在他们这些近侍们眼里,简直下巴都要掉了。可皇帝不但不恼,还索性把龙床让给了她。
当然,他对外仍是摆出一副冷峻的神色,仿佛在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生气。
但赵福德这些近侍对他了解得很,能从一些细微之事上知道他并没有恼,反而心情大好。
这女史也是。若说她老实规矩,可竟敢在皇帝面前不假辞色;若说她放肆,对于巴结皇帝的事却似毫不热衷。
莫不是,她对皇上没意思?
一个念头冒出来,但随即被赵福德否了。
那怎么可能?必定不能是这样的。
虽说被皇上看中的,必定不是什么寻常人,但皇上心气这么高,也犯不着喜欢个对自己没意思的不是?
赵福德思索着,心思百转千回。
过不了多久,太医院的太监迈着小快步将盛了药的食盒送来。赵福德亲自细细查验过,才将药交到月夕手上。
“女
史当心着,随我进来。”赵福德道。
月夕捧着药碗,跟在赵福德身后。
只听赵福德在纱帐外轻声道:“皇上,喝药了。”
二人等了等,里头的人没有作声。
赵福德在心里头数着数,时候一到,便掀了帘子,让月夕进去,随后颇为郑重地将纱帐放下,退出寝宫外。
这里里没有别人,只有两盏灯,烛火在纱罩里泛着温柔的光。香炉里上的瑞兽缓缓吐着轻烟,静谧而安宁。
皇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月夕将药碗放在软榻旁的案几上,又朝上的人轻声唤道:“皇上,该喝药了。”
她又等了等,皇帝依旧没有反应。
月夕暗自琢磨,该不会又昏了过去吧?
她轻手轻脚地上前,往龙床上探了探脑袋。
只见皇帝闭着眼,微微向里面侧着脸,睡颜静默。
月夕又低下头,仔细听她呼吸,只听鼻息微弱,并不十分清晰,却也没有什么好迹象。
要不要去叫太医?
月夕想了想,有些犹豫。
毕竟这一传唤,又是一番兴师动众。如若不是,自己恐怕要被人说大惊小怪,打扰皇帝养病。
不过她自小在镖局长大,照顾过病人,知道但凡遇见有武师受伤昏迷,父亲和叔父们的头一件事情就是去探伤者颈边的脉搏。
皇帝的颈边……
她的目光落在他修长的脖子和喉结上,突然,自己的喉咙咽了一下。
深吸口气,月夕在床边坐下,伸出两个手,指
朝皇帝的脉搏探去。
还未触到皇帝的皮肤,床上的人忽而睁眼。
天旋地转,月夕来不及出声,已经被人压倒在床上,动弹不得。
她瞪着眼睛,望着上方的人。
他们离的那样近,鼻子就快凑上了鼻子。
静谧的屋子里,没人说话,只两颗心跟赛马似的,砰砰直跳。分明声音不大,却又似震耳欲聋。
月夕紧张得好似被人扼住了喉咙,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纱帐外,赵福德问道:“皇上,出了何事?”
皇帝只无声地看着她,一双漆黑的眼眸好似幽深的湖水,似将人吸进去一般。
月夕回神,忙用力推他,压低声音:“放开我。”
可双手和双腿都被皇帝压住了,她动弹不得。
“皇上?”赵福德终是不放心,掀了一道缝,而后只看了一眼,便赶紧合上。
“奴才该死!”他说罢,赶紧退下。
皇帝看着月夕涨得通红的脸,似饶有兴味。
少顷,他松开手。
月夕如获大赦,连忙钻下床。
“你……”她瞪着皇上,仍结结巴巴,“你怎可……”
“朕还以为是刺客。”皇帝不紧不慢道,“倒是你,为何偷偷摸摸的?”
“我唤了你好几声,不见你回应,我便……”
“不见朕回应,你便要动手?”皇帝打断,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
月夕觉得自己确实昏了头。
祸害活千年,这人气死过凌霄,还能把太后牢牢镇住,哪里会轻易地没了气?自己究竟是天
真了。
见月夕气鼓鼓地盯着自己不说话,皇帝的唇角弯了弯。
他将两只隐枕拉过来,垫在背后倚着,看月夕一眼:“坐着吧,这龙床你都睡过了,不差坐着一下。”
月夕没动。
皇帝看一眼旁边的药碗:“你给朕送药来了?倒是尽职。”
月夕想说,这不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