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彬素来知道真武皇帝是只黑心笑面虎,他低眉敛目道:“岂敢让长公主给鄙人交代,只是,这种事也不知能不能不再发生?若不能,鄙人便在这里住下,亲自保护我这个外甥女,直到与乐国达成协议。”
“哎呀,能能能!行了吧,这就是孩子间的争宠斗气,咱们大人参合就不大好了。”真武皇帝道,“走,改日朕再带你过来,你先跟朕回宫,朕不喜欢一人进膳。”
真武皇帝带着姚彬就快出院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松开姚彬,回头,看向齐然,他手一抬,“你,你过来!”
齐然听见,过去,一撩衣衫下摆,跪了下去,“小民齐然,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齐然?有点儿耳熟。”真武皇帝审视着,然后一拍额头,瞪大眼睛问道,“哪个齐然?”
齐然腰背挺直,沉稳答道:“秦州齐然,谢九公子的随从。”
真武皇帝极力将眼中调笑隐了下去,“在秦州与谢临一起御敌的那个书生齐然?”
“正是在下。”齐然拱手再拜。
“你如此才华,怎不出仕为官?”真武皇帝问道,“朕可以封你为官,免你科考!”
齐然摇头,“谢皇上,但小民有孝在身,暂时不能出仕,即便出仕,小民也愿意参加科考。”
“好,那朕就许你去国子监读书。”真武皇帝道,“明日便可去。”
“小民谢皇上。”齐然面上带了适度喜色,让他更增颜色。
姚彬对着谢临说了句话,但只做口型,没有发声,真武皇帝也没看见。
但谢临却知道姚彬说的是“小心!”
真武皇帝走后,秦瑶出来见齐然,她已经知道真武皇帝允许齐然进国子监的事。皇上口谕施恩,不能不遵,但是,真武皇帝必是有深意。
皇族之人喜欢行阴诡之事,而且,皇族之人骄奢淫逸,喜好男风之人大有人在。王粲的事,让齐然早就在那些人眼里了,只是还没下手而已。
真武皇帝不过是想让齐然到了一个有人可以对他出手的地方。
秦远与秦瑜轻率的出手,让长公主丢脸,让真武皇帝丢脸,真武皇帝虽然杀了秦远、秦瑜的人,但他内心必定不悦,一定会还以颜色的。
虽然他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但是,他要考虑天下人悠悠之口,不能明目张胆处置秦瑶,更何况他不想激怒姚彬,所以,他一定会迁怒旁人,一定会行阴诡之事。
正巧,齐然落在了他眼里。
他让齐然去国子监,看似施恩,实则恫吓。
若在之前,秦瑶可能只想将齐然送走。但,她,梦醒了,她与乐国皇族本就没有和解的可能,退缩,示弱,只能让自己的羽翼被一点点剪除。
她救了齐然,她不能让齐然因她再经历上一世那样的难堪。
齐然见秦瑶一脸高深莫测盯着他看,脸红了,道:“小姐也那样看我?”
秦瑶笑,“先生的脸颠倒众生,皇上也不能免俗,你去国子监不安全啊,我不放心。”
“若能消除他对你的戒心,我愿意……”齐然认真看着秦瑶。
“先生如高山雪莲,若被人践踏,我会很难过。”秦瑶摆手,“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齐然虽然动容,但也知自己弱小,道:“见了那场饥荒,见过秦州事,见了你的遭遇,我心灰意冷,只想追随谢九公子。若我的顺服能让他们暂时消消火气,我也不是不能忍受。”
“我有更好的法子,无需你逢迎那些混账东西。”秦瑶恨声道。
秦瑶拿出一个册子,递给齐然,齐然打开一看,见册子里面列的是自己的诗文、游记、杂文、策论,他不解。
“先生回去整理,然后我会将书稿交给姚记秦掌柜,他会为你制版发行,你不能再籍籍无名,只有你在学子中扬名,才能让人不敢小瞧。”秦瑶说道。
“多谢小姐”齐然嘴角眉梢都漾着温柔,但他知道这是长久之计,却不能解他眼前之危。
眼见秦瑶为他着想,他不忍秦瑶再担心,秦瑶可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劫掳。
“就依小姐,他们就是要对我怎样,也不可能马上就动。”齐然笑起来,“再说,我身边也算铜墙铁壁了,哪那么容易就被人再掳了去。”
齐然走了,秦瑶却没有歇息,她让凌风备车,她要去南郊净觉寺去一趟,她要把为爹娘抄的经书送到净觉寺。
秦瑶到了净觉寺,上香,捐了香油钱,又把经书交给住持,请他让寺院师傅们为爹娘诵读。
之后,她便去净觉寺附近一座宅院,凌风敲了好一阵,门才开了条缝,凌风赶紧递上拜帖。
不久,门开了,一名老仆请秦瑶进去。
秦瑶进入这个宅院,见地面青砖石缝杂草丛生,虫儿跳跃,是一片衰败之景。
她绕过影壁墙,到了中堂,入眼的荷花缸残荷朽叶在绿苔上,主人竟未清理。
她抬头,看向里面,一须发皆白老者坐在台阶上,一手执壶,一手握杯,正在饮酒。
没人会料到两朝大儒郭艺,门生故旧遍地,晚年竟如此凄凉。
郭艺,名满天下,其子郭松嘉,曾为乐国右相,女儿就是年初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