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快差不多了,顾老爷让人驾车,带着子女侄儿离开总店。路上,儿子和侄儿在车厢内兴致勃勃的讨论学校中的见闻。和昨天比起来,兄弟俩感情有了明显的增进。
马车一路驶向美政坊。城北美政坊乃是米市聚集之地,顾家的粮行和粮库都在此地。江南之地常年潮湿,存粮和收购来的粮食经常可能需要晾晒,所以顾家粮库内有片一亩来地的晒谷场。
杭州城内寸土寸金,难得找这么大片空地。此地作为今天集会的场地是再合适不过。
晒谷场一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木台,木台上面摆了几张桌椅,木台下面排列了几十张长条凳。
顾老爷让粮仓管事打开木台后面的一间廒仓,再让伙计搬进去一张桌子一张椅子,然后让女儿带着丫鬟藏进去别出来。回头要来的雇工们基本都是粗俗的汉子,顾琰这种未出阁的姑娘不方便抛头露面。
不一会,顾家各商号店铺工坊的雇工们纷纷到来。顾老爷本来约定的是酉时两刻,现在镇海楼那边酉时钟声尚未响起。还没散工,雇工们便提前到来,可见他们急切的心情。
人越来越多,场地里面就开始嘈杂起来。顾老爷吩咐各产业的掌柜管事让约束一下手下雇工。酉时左右,该来的雇工基本都到齐了,晒谷场上黑压压一片,大概有一百二三十号人,这些只是顾家各产业雇工的代表。顾家所有雇工加一起要超过两千人,要是全部聚集到一起,恐怕会惊动杭州城内的两县一府。
对于有一些为顾家辛劳多年的老雇工,顾老爷挨个上前安抚。
鼓楼那边酉时一刻的钹声刚响,陆挽抱了一大摞账本赶到场地。
顾老爷和陆挽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他和儿子、侄儿走上木台。
顾老爷挥手道:“各位老伙计,都坐下来吧。前段时间我外出有事,听说你们对薪酬不满意,今天我把大家喊过来,就是给大家个答复。不过今天议程不是我主持,而是由陆先生主持。”
说完顾老爷向陆挽一揖。陆挽还礼。
伙计们绝大多数不认识陆挽,他们开始在底下窃窃私语。一百多号人聚在一起说悄悄话,那比夏天鱼市里面的苍蝇还要吵。
陆挽大声道:“各位伙计,请安静一下。你们若想发言,可先举手。或者你们推举几位代表发言也可。”
当人群聚在一起,他们的行为会有个惯性,陆挽这种友善的言辞是无法阻止这个惯性的。所以底下人群嘈杂如故。甚至后排有人起哄道:“你算老几?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陆挽笑了笑,这种场合,他这种毫无声望的小伙子注定是无法服众的。他看了看顾老爷。
顾老爷敲了几下桌子,底下声音立刻小了下来,然后他说道:“陆先生是我请的总掌柜,今天不管陆先生承诺何事,我顾某人保证兑现。另外,陆先生既然定下规矩,你们今天若不遵守,休怪老夫当场裁人!”
顾老爷平时和颜悦色,但是动起真格也是绝不留情。稳坐杭州首富这么多年,岂是台下这些平民能够得罪起的。所以不管服或者不服,底下都没人敢再说话了。
伙计们聚集在一起,往往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顾老爷说完之后,再也没人说话了。全场鸦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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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谁也不愿做出头鸟。
没人出头,陆挽只能点名了,他指了指刚才后排起哄的那人,说道:“既然都不愿先说,就你先来说吧。”
那人眼见躲不过去了,站起来道:“说就说。我们辛辛苦苦干活,不过就想全家混口饭吃。现在眼看饭都吃不饱了,要求涨两个工钱过分么?”
陆挽问道:“请问高姓大名,做什么工种?”
那人说道:“我叫杨存海,在南城码头的脚行做脚夫。”
陆挽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顾家脚行的工钱,比别家要高一点。你认为现在的工钱不合理么?”
顾老爷做生意宽厚,一般顾家的工钱不会比别家低。杨存海是个粗人,他嘴里说不出来,但是心里还是不服。
陆挽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服。我来给你算一笔账,一石稻能出六斗米,二斗糠。一石稻价格是七分二厘,一石米价格是一两二钱,一石糠市价一分,也就是说一石稻谷只能赚到二十文钱。请问你从船上卸一石稻有多少工钱?”
杨存海眼道:“一石稻两袋子,就是两文工钱。”
陆挽道:“一石稻子上船脚夫扛一次两文,下船卸一次又是两文,舂米工钱六文,运输存放损耗还有一成,需要除去七文,只剩下三文利润,还要支付粮仓、粮店的掌柜、账房、雇工们薪水等等。你只是把稻谷从船上搬到岸上仓库,便拿去十分之一的利润,你认为付给你的工钱少了么?”
杨存海眨巴眨巴眼睛道:“你说这些我不会算啊。”
就知道你不会算,没关系!陆挽大声道:“在场有粮店掌柜和账房先生么?”
顾家粮行、粮库两位掌柜先站起来应到,紧跟着又站起来了十几位各商号的账房先生。
陆挽高声问道:“我刚才所报价格可有不实?所算账目可有错误?”
两位掌柜当先说道:“